李宗簡默然不語。
很多時候沉默也是一種回答。
“起來吧?!?/p>
李端端起茶盞,意興闌珊地喝了一口,繼而道:“你賭對了,朕不會殺你,因為朕也只是一個俗人,一個俗之又俗、妄念天家也有親情的糊涂人。”
李宗簡心中一震,他望著中年男人瘦削的臉頰,忽然間意識到曾經頂天立地的父皇,竟然已經如此虛弱。
雖然李端沒有說得很透徹,但是以李宗簡對他的了解,除非是已經感知到生命的流逝無可扭轉,否則他絕對不會表露出這種難以言說的垂暮之氣。
一念及此,李宗簡只覺得心底涌起強烈的傷感,于是叩首道:“多謝父皇。”
李端撐著扶手站起來,看著依舊跪在地上的幼子,輕聲道:“朕今日來是親口告訴你,往后余生不要再有他念,太子肯定會留你一條性命。如若不然,當你生出那種心思、踏出逾越一步的時候,朕安排的人會毫不猶豫地殺了你?!?/p>
“好好活著,不要像你大哥那樣?!?/p>
他緩步向外走去,沒有再回頭。
李宗簡轉身跪行數(shù)步,臉上浮現(xiàn)一抹哀色。
“兒臣恭送父皇?!?/p>
【撲朔迷離】
南城,勝武街上矗立著一片延綿大氣的官衙。
從樞密院到軍事院,顯然不止是換個名字那么簡單。
樞密使大權獨握的日子已經一去不復返,但凡涉及到都尉及以上的武將調職和任免都必須得到天子的朱批允準,而都尉以下中下級武官的任免大多由各都督府自行決定。
軍中最重要的上層人事權歸于天子手中,何時下放完全取決于天子的需求。
軍事院十二處主事直接對天子負責,更進一步分化和削弱一眾軍務大臣的權柄,往后只要保證禁軍和京營的實力,皇權自然無比穩(wěn)固,再也不會出現(xiàn)像郭從義和王晏這樣的野心之輩。
陸沉走進這座官衙的時候,腦海中依然是對天子這一手集權策略的贊嘆,他能夠從中學到很多東西。
節(jié)堂之內,其他幾位軍務大臣已經到來。
陸沉依次見禮,其中劉守光、張旭和沈玉來都比較熟悉,唯有荊國公韓靈符的長子韓忠杰以前沒怎么接觸過。
韓忠杰時年四十三歲,曾經有過十八載的從軍經歷,最高做到京軍都指揮使,這還是因為其父有意壓制他在軍中的升遷,否則他應該早就有資格執(zhí)掌一座邊疆都督府。后來他辭官歸府照顧老父,更是在京中傳為美談,因此這次他被天子破格提拔為軍務大臣,朝野上下沒有任何反對的聲音。
其人面容剛毅棱角分明,氣質如寒梅傲霜欺雪凜凜不可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