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之情形,諸位親眼所見,應知敵軍的殘忍和暴虐。這城中不止有他人的父母妻兒,也有我和你們的家人,以及這些年辛苦積攢的金銀,一旦城破都將淪為敵人的戰利品。我不希望出現這樣的結果,相信諸位也不愿意。”
“或許有人想問,我們完全可以憑借高聳堅固的城墻守下去,敵人的兵力還沒到讓廣陵守軍喘不過氣的程度,又何必要出城冒險?但正如先前我們要去夜襲敵營一般,這都是必須要做的事情。敵軍不會只有這兩萬人,后續的兵力此刻應該就在路上,不需要太久就會出現在廣陵城下。”
“我們可以選擇龜縮在城內,將自己的命運交給敵人,或許他們無法攻破廣陵,我們和城內的百姓都可以幸存下來。又或者他們大軍入城,你我皆成為敵人刀鋒下的亡魂。”
“當然,我們還有一種選擇,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主動出擊尋找敵人的破綻。如今靖州援兵已至,正在城外與敵人交戰。段將軍命令我們去接應援兵,但是戰場上局勢瞬息萬變,我們必須明白自己應該做什么,那便是配合援兵的行動。”
“此戰很危險,比之前的夜襲更危險。夜襲的時候我們掌握主動,隨時都可以撤退,而且當時敵人視線受阻不清楚情況故而不敢擅動,但是今天不同,如果我們出城就會直接暴露在對方眼里。城外現在還有一萬兩三千名敵人,而我們只有一千多人。”
“不愿去的留下,我寧肯伱們現在退出,也不希望在戰場上看到逃兵。”
“愿意去的,做好赴死的準備,在這一點上我和你們沒有任何區別。”
陸沉神色沉靜地望著眾人。
其實他心里很清楚,戰爭來臨時,身為指揮官不能說出“不愿去的留下”這種話,任何一支軍隊都不可能允許出現這種情況。
但眼前這支后備軍很特殊。
它不是職業軍隊,其中絕大多數人以前沒有過行伍經驗,除了高明的武功和豐富的亂戰經驗之外,他們在很多方面都遠遠不如廣陵軍里的普通將士。
縱然這段時間他們經歷過戰火的淬煉,也在李承恩和廣陵軍將官的操練下學會基礎的軍陣號令,但本質上這群人依然是心懷傲氣的草莽高手。
陸沉要的就是這份傲氣。
短暫的沉默過后,只有二十余人悄悄退到場外。
余者無不昂然屹立,一雙雙精光內蘊的眼睛望著前方那個年輕人。
陸沉沒有計較那二十余人的臨陣退卻,只看著場間站立的千余人,欣慰地點了點頭。
“上馬!”
千騎列陣,立于城門后方。
在他們身后不遠處,校尉劉統釗和寧雍也已集合麾下部屬,總計有三千步卒,這是廣陵守軍的主力。
一片肅殺之氣。
城樓下方,段作章注視著遠處的局勢,當他看到飛羽營逼退景朝騎兵,卻沒有一味提速掩殺,只是綴在后方不慌不忙地追擊,心里登時有了更大的把握。
他轉頭望向傳令官,快速地吩咐著。
傳令官領命而去,大步跑下城墻,朗聲道:“將軍有令,后備軍即刻出城迎敵!”
陸沉頷首應下,隨即抬高音調:“開門!”
厚重的城門徐徐打開,千匹駿馬緩緩邁動四蹄,魚貫而入甕城,緊接著甕城的大門也被打開,門軸轉動的聲音透著歷史的滄桑。
與此同時,在城上守軍的呼喊下,城外的百姓四散奔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