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內(nèi)一片死寂。
胡清晏這一刻似乎豁出一切,乞求道:“大司寇,罪民什么都交代,只盼莫要殃及胡家……對了,罪民想起來了,徐凌曾說那位神秘的東家根腳極硬,讓我放開手腳去做,只要能賺到足夠的銀子就能交差。大司寇,只要您再審徐凌,他肯定會全部交代,他其實是個無膽鼠輩,根本扛不住大刑!”
詹徽的臉色越來越陰沉。
若非太子殿下在旁聽,他早就讓人打爛胡清晏這張嘴。
表面上胡清晏將矛頭指向其余軍中權(quán)貴乃至織經(jīng)司,問題在于這三位主官哪個不是人精,只聽那句“有那位入股錦繡樓,就算是織經(jīng)司也不敢隨意登門探查”,便知事態(tài)朝著不可預(yù)知的方向發(fā)展。
織經(jīng)司乃天子親軍,能讓他們?nèi)绱思蓱劦哪缓罂可剑闷ü扇ハ胍仓篮蛯m里有關(guān)!
當(dāng)今天子御宇六載,只在大同元年納過一次秀女,合計十一人,此后便不再采納朝臣關(guān)于充實后宮的進(jìn)言。
除去一后五妃為天子生下的十子二女,后面入宮的十一名妃嬪相繼誕下四位皇子和兩名公主。
大抵而言,本朝后宮頗為安寧,多年來沒有傳出任何不太和諧的流言。
難道如今波瀾終起?
詹徽心里又苦又怒,太子殿下旁觀審案,他總不能把胡清晏的這番供述隱瞞起來,再者他也不可能這么做,畢竟另外兩位主官都不是善茬,尤其是頗受御史大夫劉元器重的江晦明。
然而身為臣子,最忌諱的就是踩進(jìn)這樣的旋渦。
便在這時,陸九思淡淡道:“詹尚書,沈少卿,江中丞。”
三人起身行禮道:“臣在。”
陸九思也站了起來,不疾不徐地說道:“孤認(rèn)為此案沒有那么復(fù)雜,犯人的口供不可盡信,當(dāng)下最要緊的是查明徐凌究竟是否有所隱瞞,他知情和不知情是截然不同的后果。此外,要安撫那些幸存的受害者,要撫恤那些死者的家屬。至于此犯所說的神秘東家,諸公當(dāng)如實記錄,不過為了避免引起朝野胡亂猜疑,暫且列為秘卷,只需呈遞御前即可,切記莫要引起流言蜚語。”
詹徽等人望著陸九思平和的目光,心中不由得大為敬佩。
不偏不倚又顧全大局,極有中正端方之風(fēng)。
“臣遵旨。”
三人再度躬身。
胡清晏依舊低著頭,心中卻涌起一股荒謬。
錦繡樓肯定和太子沒有關(guān)系,這一點他心知肚明,在他已經(jīng)快要明示的地步下,這位太子殿下居然還能沉得住氣?
難道他不想知道究竟是哪位皇子在借錦繡樓斂財?
難道他不想利用這個機(jī)會消滅一切潛在的對手?
他是不是蠢?
懷著極其復(fù)雜的心情,胡清晏艱難地抬起頭,正好撞上陸九思走過他身邊時望來的目光。
沒有譏諷,沒有嘲弄,沒有自負(fù)和俯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