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頷首,道:“多謝。”
薛素素低頭道:“不敢。”
“……吁咄哉!事變于己窮,氣生乎所激。諒生世之有為,寧白首而坐食?且夫飛鳥而戀故鄉,嫠婦而憂公室。豈有夷墳墓而翦桑梓,視若越肥而秦瘠!天人不可以偏廢,日月不可以坐失。然則時之所感也,非無候蟲之悲。至于整六翮而睨層霄,亦庶幾乎鷙禽之一擊。”
郎三元走到高臺邊緣,xiong腔起伏不定,滿面悲憤之色,語調愈發慷慨激昂。
“住口!”
二樓西側忽然響起一聲暴喝。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是一位老者起身站到欄桿旁邊,望著下面的郎三元厲聲呵斥。
老者名叫傅運清,出身于湖州博寧傅氏,學識淵博著作等身,尤擅注經釋義,與沈瑞元同為今年墨苑文會的發起者。
郎三元被迫停下,他扭頭看向二樓的老者,一字字道:“傅老先生,莫非學生的文章有不妥之處?”
“豈止不妥!”
傅運清剛開始便覺得這篇舊都賦意在指桑罵槐,借宮殿之事譏諷先帝,在聽到后面那段話之后立刻出言制止。
若是讓此人繼續念下去,恐怕今年的墨苑文會將要成為絕唱。
國朝以忠孝治天下,不論先帝做過多少糟心事,當今天子都不能坐視有人公然譏諷他的父親。
對子罵父,是為無禮,天子亦不能免于此列。
傅運清顯然明白這個道理,神色愈發沉肅:“汝這狂生好不知禮,二殿下舉辦墨苑文會,是為天下才子有一展才華的機會,卻不是讓你這等沽名釣譽之輩故作狂言!還不速速退下!”
郎三元自嘲一笑,眼角余光瞥見有王府護衛朝高臺走來,當即朗聲說道:“傅老先生莫要強壓罪名,學生此作只為告知世人,北地百姓亦是大齊子民,他們為國朝付出良多,朝廷不應該遺忘他們!”
傅運清被他這番話氣得不輕,朝廷何時忘記了北地百姓?
十四年來,北伐二字何時消失過?
這時二皇子起身說道:“郎三元,本王不認同你的說辭。朝廷從未遺忘北地百姓,這兩年邊疆戰事不斷,北伐屢有進展,這些都是明證。”
郎三元朝二皇子的方向拱手,繼而憤然道:“殿下如此說,學生不敢反駁,可是學生很想知道,北伐明明接連大勝,為何會忽然停止?陸侯爺領兵攻入河洛,朝廷為何不愿還于舊都?他為何會被迫撤出河洛?這是否能說明……朝中一些大人們只想偏安一隅,借著衡江天塹的庇護繼續享受榮華富貴?!”
原本喧鬧的大堂內,因為郎三元這番話突然變得人人沉默。
王府親衛已經登上高臺,但是沒有直接將郎三元架走,因為他們還沒有得到二皇子的明確指示。
二皇子冷聲道:“將此人——”
“殿下,臣有幾句話想問問這位朗才子。”
陸沉起身走到二皇子身旁,微微躬身一禮。
二皇子抬手虛扶,頷首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