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沉極其沉穩地說道。
薛南亭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對陸沉說道:“留下來吃頓便飯,也算是讓我盡一盡地主之誼。家常風味,比不得外面的酒樓飯莊,你莫要嫌棄。”
陸沉自無不可,他原本沒有想過今天這場見面會涉及到多深的話題,頂多是借著薛懷義那層關系聊聊家常而已,然而薛南亭的表態極其坦然,由此可以一窺這位右相的剛直性情。
倘若朝堂之上都是他這樣的官員,想必大齊早就可以奮發向上,大軍一路往北收復舊山河。
然而這終究是不切實際的幻想。
這頓午宴果然如薛南亭所言,菜式普通家常,不過味道相當不錯,席間薛南亭沒有再談正事,只和陸沉聊了聊江北的風土人情。
午后,薛若谷再度親自將陸沉送出門,然后折返來到書房,見薛南亭正在審閱幾份公文,便安靜且恭敬地站在一旁。
片刻過后,薛南亭放下手中的筆,抬手揉了揉眉心。
在這個過程中,薛若谷始終一言不發地站著,直到此刻才說道:“父親,陸都尉回去了。”
“對其觀感如何?”薛南亭坐在窗前翻閱幾份公文。
薛若谷沉吟道:“比想象中更加沉穩。”
薛南亭微微頷首,繼而感慨道:“為父有一種預感,這個年輕人將來必然會成為蕭望之的繼承者。他留在京中這段時間,以及將來他進京的時候,你可以放下讀書人的自矜,多多與他交際,說不定對你以后的仕途大有裨益。”
薛若谷有些轉不過彎來。
他如今不再懷疑那個年輕都尉的能力,也相信對方會在邊疆戰事中發揮極大的作用,然而自己身為翰林院修撰,以后注定會走文臣儲相之路,怎么可能需要邊軍武將的照拂?
只是出于對父親的敬重,他沒有出言反駁。
薛南亭對他的心思了如指掌,并未詳細解釋,淡然道:“你可以心有疑惑,但是必須鄭重對待這件事,為父不是在同你商議,明白了么?”
薛若谷心中一緊,正色道:“兒子明白了,謹遵父親大人的教誨。”
【燎原】
南城淮源街盡頭有一片青灰色的建筑,肅穆而又莊重,猶如一頭蟄伏在暗夜里的猛獸。
這里便是與北燕察事廳齊名的織經司總衙。
在過往的十多年里,織經司作為天子的耳目,影響力不能說小,但也處處受到限制,尤其是朝堂上的部堂高官擦亮眼睛盯著他們,稍有不合規矩之處便會直接彈劾。
天子既要護住織經司的權柄,又不能一意孤行否決朝臣的諫言,因此只能讓秦正盡力約束部屬。除了在京中難以施展之外,織經司另外一個很難直接插手的領域便是軍方高層。
簡而言之,這個直接歸屬于天子的特殊衙門在民間擁有赫赫威名,然而往上走便會有越來越多的掣肘。
直到建武十二年的初冬,當織經司通過確切的證據咬死原定威軍都指揮使徐溫和工部侍郎屈豐華之后,這種情況開始發生改變。
很多高官赫然驚覺,織經司不是沒有能力查案,而是以前有著各種各樣的顧忌,一旦給他們發力的機會,這頭猛獸就會兇狠地亮出鋒利的爪牙。
雖然外界尤其是朝堂高層對織經司的看法正在改變,但這座衙門內部仍然一如往常,絕大多數人都在本本分分地忙碌著,由此可見秦正對織經司內部強悍的掌控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