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枕在陸沉的胳膊上,輕聲道:“你現在就像當初修習上玄經大成之前,只要越過那道門檻就是廣闊天地,但是如果你過分心急,同樣會有走火入魔的風險。”
“林姐姐說的對。”
另一邊厲冰雪雙眼微閉,緩緩道:“在我看來,夫君只需要按部就班,將景軍趕回涇河以北,收復河洛地區、江北路、河南路、渭南路這些丟掉的疆土,等到那時候誰能撼動你?”
林溪順勢說道:“不過從今天開始,你不能回江南了。雖說崔余死在我爹手中,這世上其他武人很難在正面對你造成威脅,但如今景帝一死景軍潰敗,壓在某些人心頭的巨石被你砸碎,然后你就成為他們最大的威脅,他們一定會想方設法對你下手。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如今的江南對你來說是步步殺機,除非你帶著大軍一同南下。”
厲冰雪亦道:“不光是這個問題,夫君在朝堂上的勢力太薄弱,目前好像只有一個戶部尚書高煥算是夫君值得信任的心腹?王妹妹的叔父雖是翰林學士,江南那些人肯定會百般防著他,不會讓他拓展勢力。”
“雖然我不喜歡朝中的文官,我也承認治理天下離不開這些人。”
林溪相較以前顯然成熟許多,輕嘆道:“而且他們當中不乏一些好官,偏生十分固執,有些事若是處理不當,恐怕會很麻煩。”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逐漸讓陸沉的心情恢復寧靜。
縱然兩世為人,心理年齡遠比外表成熟,但在創造這樣一場不可思議的大勝之后,陸沉委實無法做到心如止水。
景帝臨死前的撩撥之語,三軍將士發自肺腑地山呼萬歲,麾下一眾虎將越來越鮮明的表態,再加上手握一戰底定天下大局的豐功偉績,有幾人能夠泰然處之?
陸沉能夠保持表面上的冷靜,沒有飄飄然如臨云端,心志已經勝過大多數人。
在聽完兩位妻子暗含規勸的閑談后,陸沉微微一笑,有感而發道:“俗話說家有賢妻夫不遭橫禍,果然很有道理。”
林溪抿嘴笑道:“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我們都知道你并非權欲熏心之人。”
其實她很清楚丈夫這些年的心路歷程。
因為某些連她都不知道詳細的緣故,陸沉從一開始就對江南朝廷充滿戒心,否則他不會婉拒李端讓他留在京城宿衛宮廷的建議。
那時候陸沉還只是一個小小的都尉,他本人都未必能想到會有今日的成就,相比之下伴君左右肯定是一條更安全、更便捷的青云路。
后來李端用他的xiong懷、信任和器重逐漸打消陸沉心中的隔閡,然而李宗本登基后情況急轉直下,這位短命的帝王肖其祖父,在他頻繁不斷的猜忌和打壓下,陸沉對朝廷的態度再度回到當年的狀態。
具體變化不知從何時出現,林溪只知道韓忠杰在考城遭遇大敗之后,她的丈夫眼神里就多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壓力談不上,只是需要一些時間思考怎么做。”
陸沉一邊攬著林溪的肩膀,一邊輕握厲冰雪有些涼的手掌,悠悠道:“我不會犯那種自以為是的錯誤。”
林溪忽地輕哼一聲,然后說道:“景帝臨死前讓你放慶聿懷瑾一條生路,又說她對你一往情深,這是怎么一回事?”
另一邊看似已經睡著的厲冰雪悄然睜開眼。
陸沉忽覺左右兩股殺氣憑空浮現,斷然否認道:“這純粹是他胡說八道,當年慶聿懷瑾被景國贖買回去,我和她就再也沒有見過面。雖有幾次密信往來,亦只是商談合作,而且都是我勸她為了慶聿氏早做打算,本質上只是為了大局,沒有任何曖昧之事。”
厲冰雪偏頭望著他。
林溪繼續問道:“那他為何要這樣說?”
“所謂一往情深,應該只是景帝的推測。”
陸沉這一刻思緒非常清晰,徐徐道:“他已經沒有余力做更多的安排,所以死馬當作活馬醫,希望通過我和慶聿懷瑾可能存在的關系,讓我放景廉人一條生路。”
“那你會答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