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察心中悔恨不已,連連磕頭道:“臣愚蠢至極,臣是大景的罪人!”
“夠了。”
景帝呵斥他停下,看著他額頭上鮮紅的印記,不禁想起這二十多年的風雨滄桑。
在遭遇陸沉之前,蒲察無論練兵還是打仗都有很不錯的表現,這些年為大景立下汗馬功勞,否則他無法成為忠義軍的副帥之一。
他雖然不是阿里合氏出身,對景帝的忠誠沒有絲毫水分。
這樣的臣子即便是打了敗仗甚至被俘,景帝都不介意給他一條生路,甚至在將來某些時候會給他戴罪立功的機會,因為景帝心里很清楚,有才能的臣子數不勝數,純忠之臣卻不多見。
但是這一次蒲察犯下的錯誤太嚴重,更關鍵的是他帶回來的消息讓景帝前期的謀劃悉數落空,而且絕對不能讓朝中那些人察覺端倪。
“蒲察,朕……”
景帝極其罕見地遲疑起來,他負手而立,良久之后才說道:“既然回來了,去看一眼你的家人吧,朕不會許諾給他們榮華富貴,但是會讓他們好好地活著。”
蒲察怎會聽不懂天子的言外之意?
他眼中并無怨恨、驚懼和不甘之類的神色,而是帶著幾分釋然說道:“臣叩謝陛下恩典!”
三叩九拜,觸地有聲。
景帝輕吸一口氣,隨即轉身緩步走去。
蒲察直起身,似哭似笑地說道:“臣虛度四十余年,有幸得陛下賞識器重,今日一別無法再見天顏,臣心中仍有數愿,愿陛下龍體康健,愿大景千秋萬代,愿天下一統,陛下必是千古一帝!”
說罷,他畢恭畢敬地磕了一個頭,然后起身蹣跚而去。
景帝微微仰頭,心中默默一聲嘆息。
【亮劍】
田玨的心情很沉重,這和蒲察的命運無關。
身為天子最信任的孤臣,景廉貴族口中的活死人,田玨當然不在意其他人的生死,甚至有很多權貴就是死在他這位主奏司提領的手中。
田玨是在為這場箭在弦上的國戰而擔憂。
蒲察恐怕到死都猜不到,他帶回來的消息對于景帝而言有多么棘手,所以景帝才感嘆他不該回來,哪怕是死在堯山關、濺陸沉一身鮮血,都好過他這般自以為是地回來傳遞情報。
陸沉那番話表面上是在示弱,承認景軍的強大和景帝的英明,故而擺出一副被動挨打的架勢。
實則不然,至少在田玨看來,陸沉這一手堪稱深諳兵法真意。
如他所言,景帝傷勢難愈壽數將盡,一年半載的時間難道還能打下南齊江南十三州?
只要景帝駕崩,陸沉在保存實力的前提下完全可以打出一場漂亮的翻身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