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完最后一筆,門外響起了崔九的聲音:“少夫人,東西到了?!?/p>
蘇晚將《辯誣三問》小心折好,起身開門。
崔九提著一個木盒,沉默地遞了過來。
回到堂內,蘇晚戴上薄如蟬翼的皮手套,將木盒中的三樣東西一一取出。
那條浸過鹽水、尚殘留著暗紅血跡的皮鞭;那面刻著“張王氏”的陳舊牙牌;以及那雙做工精良,鞋面繡著流云暗紋的錦靴。
她的指尖觸到靴面時,感受到那絲滑的綢緞與細微的刺繡紋路,隨即拿起一根細若牛毛的銀針,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沿著靴底的縫線,輕輕挑開夾層。
那里,果然藏著一片被裁得極小的布條。
布條上,沾染著早已干涸發黑的血跡。
蘇晚將布條取出,與自己當日所穿、被鞭子抽得破碎不堪的衣衫殘片放在一起比對。
布料、顏色、織法,完全吻合!
但這還不夠。
她倒了一杯溫熱的茶水,將那布條浸入其中。
片刻之后,一縷極淡的、帶著異香的藥漬,從布條中緩緩漾開。
是李銘慣用的迷香!
為了行事方便,他總喜歡在貼身衣物上熏染此物。
人證,物證,動機……所有的一切,都串聯起來了。
蘇晚的唇邊,終于綻開一抹冰冷的、暢快的笑意。
她低聲自語,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證據鏈,閉環了。”
窗外,夜色更濃。
一株老槐樹的陰影里,顧昭之玄色的身影與黑暗融為一體。
他靜靜地立在那里,目光穿透窗欞,清晰地看到了燭光下那個伏案工作的纖瘦側影。
他看到了她冷靜地取出證物,看到了她用細針挑開靴底時的專注,更看到了她最后展露出的那個如釋重負又帶著嗜血快意的笑容。
這個女人,沒有哭鬧,沒有求饒,甚至沒有向他尋求一絲一毫的庇護。
她只是冷靜地,一步一步地,用大周的律法,用冰冷的證據,為自己鋪就了一條通往復仇與新生的血路。
顧昭之的心中,忽然生出一種從未有過的異樣感覺。
那是一種混合了欣賞、警惕,以及一絲他自己也無法言明的好奇。
他緩緩收回目光,轉身沒入更深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