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三年前老獵王被熊拍斷肋骨那回,也是這么個雪天。
當時老林頭攥著他的手說:德貴,趕山的人得留三分情面,熊餓極了才下山,打瘸腿嚇走就行,別逼急了。今兒個這小子,倒把他爹的話記瓷實了。
等回到屯子,王德貴直奔自家地窖。
他掀開草簾子,挑了半筐頂大的土豆,用麻繩捆了往林深家扛。
棉褲腿子沾著雪水,到門口時鞋跟結了層冰,差點摔個屁股墩。
林深正蹲在門檻邊修火銃。
他把槍托拆下來,用舊布蘸著松節油擦槍管,聽見響動抬頭,見王德貴扛著筐站在雪地里,眉毛上的霜都沒化。
深子。王德貴把筐往地上一墩,土豆骨碌碌滾出倆,昨兒那熊真沒回頭?
沒。林深放下手里的布,血印子一直往北,我瞅著像回老林子里了。
王德貴蹲下來,用粗糙的手指摸了摸槍管上的銅箍——這是老獵王當年親手打的,刻著林字。
他喉嚨動了動,說:明兒我去公社供銷社,趙會計那老摳門兒要是不給火藥,我拿煙袋鍋子敲他后脊梁。
咱屯子的獵槍,不能啞火。
林深沒說話,只把火銃往懷里攏了攏。
他看見王德貴棉襖袖口磨破的毛邊,想起上個月這老頭還跟人說老獵王的兒子毛都沒長全,這會兒卻把自家留著過年的土豆送來了。
日頭過晌時,公社的大喇叭響了。
趙會計的公鴨嗓從廣播里鉆出來:昨兒夜里靠山屯打熊那事兒,公社說了啊!
熊沒死透,不算有效獵獲!
火藥票兒不批!
村部里,支書老周吧嗒著煙袋鍋子笑:老趙你急個啥?
熊走了,咱屯子的苞米地能消停一冬,這不比領那二斤糧票強?
深子這娃子,比他爹還會拿捏分寸。
趙會計拍著桌子跳腳:分寸?
分寸能當飯吃?
上回老獵王打只狍子,公社獎了五斤玉米面!
這回倒好,白費一顆子彈!
正吵著,陳獵戶從墻根兒底下直起腰。
他穿件磨得發亮的羊皮襖,手里的煙袋鍋子早滅了。
老頭走到林深跟前,從懷里掏出個油紙包,往他手里一塞,轉身就走。
油紙窸窣響,林深打開一瞧,是半袋黑黢黢的火藥,還帶著l溫。
陳叔!林深喊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