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家門時,曉梅正踮腳往灶里添柴火。
火星子竄起來,映得她的臉紅撲撲的。
見他進來,她蹦跳著撲過來,卻在碰到他口袋時頓住:哥,你兜里裝的啥?
硬邦邦的。
林深摸出藥包,又趕緊塞回去:李叔給的治凍瘡的藥粉。他蹲下來幫曉梅攏了攏棉襖,見她的膝蓋還露著補丁,明兒哥就用布票給你讓棉鞋,保證不漏風。
曉梅歪著腦袋笑,睫毛上還沾著灶灰:那蘇老師的鞋呢?
我見她鞋尖兒都破了。
林深的手僵在半空。
他望著灶臺上的玉米面袋子,又想起蘇晚跺腳時的輕響,喉嚨突然發緊:等曉梅的鞋讓好了,哥再給蘇老師
哥!曉梅突然拽他袖子,你看!
他順著她的手指望過去——炕頭的破木箱上,躺著半塊烤得金黃的紅薯。
那是曉梅藏了三天的口糧,此刻正散著甜絲絲的熱氣。
給娘留的。曉梅吸了吸鼻子,等她喝了糖漿,吃這個準高興。
林深的眼眶酸得厲害。
他摸了摸曉梅凍得發紅的耳朵,把她摟進懷里。
窗外的雪還在下,可土坯房里的灶火正旺,把兩人的影子投在墻上,晃成一片暖融融的橘色。
夜里,林深蹲在炕沿兒前研磨火藥。
李鐵匠給的藥包攤在破報紙上,顆粒比供銷社賣的粗,在月光下泛著暗灰色。
他捏起一撮,放在手心里搓了搓——奇怪,這么粗的顆粒,按理說燃速該慢些,可剛才試了點火星,竟轟地一下躥起藍火苗。
他望著窗外的長白山,雪線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山風卷著雪粒子拍在窗紙上,發出沙沙的響。
林深把火藥重新包好,塞進炕席底下的鐵盒里——爹留下的獵槍就壓在盒上,槍托的木紋里還沾著當年的血漬。
爹,他輕聲說,明兒趕山,我想用李叔的火藥。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模糊了山梁的輪廓。
林深躺上炕時,手還擱在鐵盒上。
他聽見曉梅在夢里嘟囔棉鞋,聽見母親的咳嗽聲輕了些,像片雪花落進熱炕頭。
火藥店包的棱角隔著炕席硌著他的腰。
林深閉眼前最后一個念頭是:這火藥,怕不是普通的硝磺——可到底有啥不通,等明兒試了槍,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