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老要是在天有靈,幫我看看這法子中不中。
東邊的天開始泛白時,林深踩著齊膝深的雪往家走。
他褲腳沾著血點子,鞋殼里的雪化成水,每走一步都吱呀響。
路過村口老槐樹時,他聽見王大爺家的公雞開始打鳴,突然想起母親的哮喘藥還沒抓,妹妹的鉛筆頭該削了,灶臺上的苞米餅子大概還剩半塊。
雪地上那串帶血的熊掌印還沒化。
晨光里,血珠結的冰碴子閃著暗褐色的光,爪尖摳出的溝痕一直往北山延伸。
林深回頭看了一眼,突然聽見身后傳來腳步聲——是王德貴的煙袋鍋子敲石頭的動靜,深子!老頭的大嗓門驚飛了幾只麻雀,昨兒后半夜聽見槍響,我帶人來瞅瞅
林深沒回頭,只把火銃往懷里攏了攏。
他知道,等王德貴走到熊道邊,準能看見那攤血,還有樹上掛著的半塊熏肉。
至于這頭熊往后還下不下山,這山往后還養不養人——他蹲在雪地里搓了搓凍紅的手,忽然笑了。
東邊的太陽冒出山尖時,靠山屯的煙囪開始冒煙。
林深推開門,看見妹妹正踮著腳往灶里添柴火,母親靠在炕頭咳嗽,手里攥著半張揉皺的藥單。
他把火銃輕輕放在門后,從懷里掏出個布包——是供銷社老張頭多給的半把鹽。
哥,你昨晚打啥了?妹妹舉著燒火棍問。
林深脫了沾雪的棉襖,掛在房梁的釘子上。
他望著窗外漸亮的天,說:打了頭熊。
那熊皮能換多少布票?熊肉能腌幾壇子?
沒剝皮,沒吃肉。林深蹲下來幫妹妹理了理被火燒焦的劉海,它往后不敢再禍害苞米地了。
妹妹似懂非懂地點點頭,轉身往鍋里添水。
林深走到炕邊,摸了摸母親冰涼的手,把藥單小心展平。
灶膛里的火噼啪響著,映得他眼角的凍瘡泛著紅,像雪地里剛開的達子香。
窗外,北山的雪地上,那串帶血的熊掌印還在。
東邊的日頭剛爬上東山尖,王德貴的棉鞋就踩得雪殼子咔嚓響。
他帶著三個壯實后生順著林深指的熊道往北山走,煙袋鍋子在手里敲得叮當——昨兒后半夜聽見槍響,他心里直犯嘀咕:這毛頭小子才接他爹的槍幾天?
別是把熊惹急了反傷著自已。
王大爺您看!二柱子突然蹲下來,手指戳著雪地。
王德貴哈腰一瞧,雪面上那串帶血的熊掌印足有半尺寬,血珠子凍成暗紅的冰碴子,每個爪印都往北山深處扎,沒一個調頭的。
再往前尋摸半里地,樹杈上掛著的半塊熏肉還在,肉皮被風吹得硬邦邦,底下雪地上只有熊跑遠的痕跡,沒見林深的腳印。
王德貴吧嗒吧嗒抽了兩口旱煙,煙鍋子在石頭上磕得火星子亂濺。
他想起三年前老獵王被熊拍斷肋骨那回,也是這么個雪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