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以前待在一起就是吵架都是開心的,但那也已經是很久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或許那時年少,少年又不識愁滋味。
接下來的不知道第幾日,容朝都沒有來找過薛遙知,他也不回這小院,薛遙知也是這時候才發現的,這座小院里只有這一處臥房。
可她記得當時她初來乍到的時候,這間臥房就明顯沒有人居住過的痕跡,如果容朝不住在這里,那他會住在何處?
薛遙知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哪怕身體已經疲憊到了極點,她也毫無睡意。
薛遙知索性起身,往外走去。
按照她的作息,這時候無鏡是黑夜,外面的光線也很是昏暗,薛遙知這是第一次在“晚上”出門,她似乎遠遠的看到了容朝的身影,在昏暗的夜中若隱若現。
但她走了許久都未能走到他身邊。
四周的游魚又開始圍著她打轉,她閉了閉眼,根據腦海中傳來的指示,往前邁了一步,一瞬之間,容朝近在咫尺。
他安靜的坐在地上,側靠在那塊光滑圓潤點綴著姹紫嫣紅的石碑上,黑衣,銀發,紅眸,渾身籠罩在孤寂的失意中。
薛遙知也是在看見他那雙眼里的悲傷時,才驟然反應過來,他不是被困在前世里,也沒有什么小紅。
一直都是容朝。
容朝望了她一眼,眼睛里已經沒有笑意了,只有無盡的悲傷,他說:“你終于來找我了,我還以為你會立刻就來找我,要我放你離開。”
薛遙知在他旁邊坐下,她沒回應容朝,只是用手撥開那塊石碑上的野花,藤蔓落下,上面的字若隱若現。
“容朝,我看不清。”薛遙知輕聲說:“可以亮一點,但不要太亮。”
昏暗中,朦朧里,更適合訴說心事。
原本漆黑的夜晚,天際露出一縷晨光,介于黑夜與白晝之間。
薛遙知也看清了石碑上的字。
如她猜測的那樣,是她的墓碑,但這塊墓碑已經存在了不知道多少個歲月,粗糙的石板都被指尖撫摸得光滑圓潤。
她冰涼的指尖劃過那寥寥五字,是容朝的筆跡,意氣風發的筆鋒刻出了一筆一劃的絕望。
吾妻薛遙知
容朝閉了閉眼,用平靜的語氣訴說痛苦的往事:“肉身亡于鬼界,魂魄會迷失在混沌中,受盡折磨,所以我未曾留你尸身。七日停靈后,我便將你帶回了大陸,埋在蜜山。”
“上輩子我做了不少錯事,連累你與與我吃了不少苦,還因為我壽命受損,命不久矣,這似乎是不可逆的,和這輩子不一樣,我想了很多辦法,都沒能救你。”
“最后一段日子我們生活在無鏡,我們有過一段開心的日子,但幸福是有時效的,你還是虛弱至死。”
“后來……你的尸身葬了,魂魄也不見了,你沒有去投胎,你應當是回到了你的那個世界,但我們結下過千千結,你也說過我們一定會再見面,要我好好活著,不要做壞事,千千結在,你也會在。”
千千結是修真界很神奇的一種契約,結契者以靈魂為契,在小指綁上月老的紅線,無論在何時何地甚至是不同時空,都能感知到對方的存在。
“……后來千千結消失了,或許是因為你離我太遠,我已經在無鏡等了很久,機緣巧合之下,我去過天界。”
“他們很好說話,說還能再給我一個機會,只要我等——就一定會等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