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野在病床上睜開眼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夏長霞,她在他身邊守了整整一天一夜不吃不喝,直到他睜眼才欣喜若狂地叫著醫生護士,然后沖到自己面前,伸手撫摸自己的臉頰,咸腥的淚水毫不顧忌地滴在他的臉頰。
“……小野,你終于醒了,你這孩子怎么這么傻呢?”
夏長霞說著握住遲野的右手。
“……你知道你這雙手有多寶貴嗎?醫生說你再割深一點,割到肌腱和韌帶,這輩子都拿不了手術刀了——”
見病床上的遲野漆黑的眼眸只是靜靜看著自己,關心則亂的夏長霞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的這位兒子的解刨學到底學得有多么優秀——
他是故意的,為了報復自己。
見夏長霞瞪大了眼睛,反應過來后眼神帶上憤怒與狠厲,躺在病床上的遲野卻笑了。
“夏女士,原來您也會害怕么?”
“——只不過,您是在怕失去了有血緣關系的兒子,還是在怕失去一件稱心如意的工具傀儡?”
“您說得對,十月懷胎,我和您的血緣關系確實割斷不了。割肉還母,剔骨還父,那這雙手我還您便是了。”
“或者說您想要哪里,我便把哪里割下來還給您。”
剛醒過來的遲野還很虛弱,可他仍啞聲說著,他的眼神冰冷鋒銳,夏長霞從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遲野一字一頓地說著,眼里絲毫看不出開玩笑的意思。
夏長霞很清楚,自己的這個兒子也絕對不會開玩笑。
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平日里不聲不響,但一旦要做便要做到極致——這種永遠不會屈居人下,勢必要親自掌權操縱一切的性格……遲野和她實在太像。
遲野出院后,夏長霞解除了他的軟禁,并且給了他一部最新款的蘋果手機和acbook
air。
見遲野依舊盯著自己,夏長霞牽起嘴角笑了笑。
“……小野,你放心,媽媽可以用自己現在所擁有的一切起誓,這里面絕對沒有任何監聽監視設備。”
之后的很長一段日子里,遲野都能感覺到夏長霞在小心翼翼地與自己相處,甚至討好自己,她會記下他飯桌上的口味,讓廚房多做他吃得多的飯菜,會送他禮物,主動鼓勵他參與學校的社交活動,并且參與學校的開放日親子活動,甚至邀請他在學校里關系稍近的同學來家里,舉辦了他二十五歲的生日派對。
遲野其實心里清楚,那天夜里夏長霞蒼白的臉色和慌張的神情是絕對偽裝不出來的,甚至她在參加完小希的葬禮回家后,獨自一人鎖在陽臺上抽了滿地的女士香煙和被眼淚打shi的裙擺也是真的。
就像三歲突發高燒時向對方求助,夏長霞依舊坐在書桌前看書辦公,神色冷漠地對他說“遇到事情要學會自己解決”。小小的他只能獨自踩著板凳燒水泡藥,迷迷糊糊睡下時,女人冰涼修長的手指卻覆蓋在他滾燙的額頭上時一樣。
而說他不渴望像其他美滿家庭一樣親密美好的親情,那也一定是假的。
繼父突發腦梗死亡,遲野按照約定和夏長霞協力掌握了醫院和公司的絕對控股權與人馬,準備回國時,夏長霞把他叫到了大廈最高層的辦公室。
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燈火通明的曼哈頓,夏長霞轉身。
“你還是要回國?”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