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一幕幕轉身的背影,卻成了他心中永恒的紗帛月光。
他見過那人身著紫衣,身形頎長,蹙眉與身畔人吩咐事務的嚴肅模樣;
他見過他用餐時候偶爾吃到喜愛吃食時彎眉的欣悅;
他見過他讀書時灑在衣襟上溫暖的陽光影子;
他見過他為江飛白指導課業時無奈的淺笑;
鹿尤像是一顆被擺在光影中的記錄石,他沒有存在感、幾近透明,哪怕他再如何努力地操持家務、小心翼翼地討好、哪怕他為那人無數次下廚,彈琴的手骨都變得粗糙難看,江讓也從不會多看他一眼。
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男人逐漸將目光挪移至他身上的呢?
是從極西之地回來之后,他們的關系便開始逐步升溫了。
像是終于發現了他的好,江讓開始越來越在乎他的感受,他會在下朝后為他帶些喜歡吃的糕點、會為討他歡心送來舉世珍貴的箜篌、會在榻上與他掌心相握,肌膚相貼、會對他極盡溫柔,認真傾聽他管鋪子時遇到的煩憂之事。
彼時的鹿尤幾乎以為自己得到了幸福。
他以為自己終于守得云開見月明,盼得那人回頭。
可幸福往往就像夢幻泡影,日光出現,它們便會被翻滾的云翳徹底壓塌,直至湮滅。
那一日便是在如今的鹿尤心中,仍算是一道撕開真相的驚雷。
江讓從來都是自持之人,唯獨那一夜,男人喝得酩酊大醉,他搖搖晃晃,修長的身形如同月影下搖晃的青竹,一張溫雅從容的玉面漫上昳麗額薄紅。
他全身向后仰,一只光凈的手臂微微撐住,鹿尤很少這般俯視眼前的男人,也從未見過這人眼中含著混沌的霧氣,蒼白的額頭泛起青筋與汗水的模樣。
男人似乎痛苦極了,可他的痛苦分明不是肉體上的,而是鹿尤永遠也無法觸及的心臟。
他似乎看不清站在自己眼前的青年究竟是誰,只是沙啞著嗓音喃喃、軟下身體,像是一只任由自己跌入淤泥、無法直起腰身的青鳥。
鹿尤無疑是心疼的,他忍不住輕聲勸說,一邊任勞任怨地替男人上下擦洗,哪怕對方吐出來了,也面不改色地伺候著,甚至江讓越是無法動彈,他便越是耐心溫柔,鹿人將男人的頭顱抱在懷中,美麗的指節挑開對方shi漉漉的長發,心中竟荒謬地生出一股憐愛之感來。
一直到將江讓扶上了塌,鹿尤才算是松下一口氣。
只是,他還未來得及起身吹滅燭火,身后便有一雙手籠住了他的腰身。
男人的力氣很大,他一時未穩住身形,竟就這般倒在了對方的身上。
鹿尤很少與對方這般親密,一時間難免晃了神。
于是,下一瞬間,他便感受到了男人輕輕覆上他面頰的溫熱掌心。
江讓的動作很輕,霧黑的眼眸并不清明,像是深陷于某種幻境中。
他一寸寸撫過鹿尤的額頭、鼻尖、嘴唇,直至挑開了青年松垮的衣襟。
鹿尤幾乎渾身都在哆嗦,只是,那顫意卻并非恐懼或是躲避。
他太興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