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個人對比起來,卻顯得粗糙隨意了許多。
那人膚色黝黑,一頭烏黑卷發,因為并不習慣打理,是以顯得有些亂糟糟的,耳畔若隱若現的金色耳鐺襯得他愈發燦烈豪邁。
男人輪廓生得硬朗無比,唇齒邊的虎牙鋒銳凌厲,只是,他此時的表情舉動卻并不顯得懾人,反倒、反倒像是被主人箍住了脖頸,喘不上氣的大型犬。
怪不得那小廝這般想,實在是這魏烈做低伏小得簡直恨不得揪住耳朵給江讓跪下才好。
魏烈只是一介草莽,即便如今入了朝堂,也學不來京都的那些貴公子做派,他喝酒便要大口喝、吃肉也要大口吃,從不在意旁人目光,一舉一動更是粗魯無比。
譬如此刻,他坐在江讓面前,明顯已經盡力在克制自己粗魯的做派了,但他皺巴巴的新衣與毫無坐相的模樣實在叫人忍不住別開眼。
只是,頗有意思的是,江讓一個眼神掃過來,男人便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立馬挺直了腰身與脊背,連坐姿都調整了不少。
眼見江讓松開眉宇,魏烈這才悄悄松開一口氣,唇畔也忍不住彎出一道笑來。
誰也不知道親眼見到心愛之人跌下山崖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魏烈當時險些便跳下去了,若不是被一邊的兄弟幾個玩命拽住,他是真的想過隨著江讓去了。
雖生不能同寢,死亦同穴。
那段時日他過得混混沌沌,被關鎖在黑暗的牢房中嚴刑拷打時,魏烈甚至故意刺激獄卒,希望那些心眼極小的獄卒直接將他弄死才好。
最后是陳彥書來告訴他,江讓可能沒死。
并且,男人希望他可以為丞相黨所用。
當時的陳彥書面色陰戾,比之毒蛇還要森冷,眼見被鎖在刑架上的魏烈渾身是血、一副不成人形的模樣,冷嘲道:“魏烈,你就這么死了,江大人該如何是好?”
“他籌謀這般久,千叮嚀萬囑咐叫我來攬你入麾下,你便是這般自暴自棄?”
魏烈本已沒了活下去的氣力,聞言,哪怕是喉間嗆血,也忍不住沙啞遲滯道:“他、他當真……如此說?”
陳彥書冷眼看他,平聲道:“確有其事,江大人如今雖是生死未卜,可——”
他說著,陰戾如蛇、黑白分明的眉眼間閃過幾分莫測的色彩:“我收到了蓬萊占星臺那位國師遞來的訊息,他告訴我,大人身負天子氣,我等順著山路一路朝東,待穿過密林山穴,便可尋到大人。”
陳彥書沒說的是,納蘭停云告訴他,魏烈是天罡地煞星,乃是江讓登上皇位的極大助力,務必救下。
若非因此,陳彥書怎么可能容得下此人,賜他一死都算自己良善。
江讓不知眼前男人在想什么,但見對方收斂了一身戾氣,如今在他面前說東不敢往西的模樣,到底不再冷著對方,不咸不淡地應了一聲。
只這一聲,魏烈便樂了,他邊小心翼翼瞧著江讓的臉色,一邊頗有心眼地言道自己這些時日故作偽裝受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