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讓頭上的紅蓋頭早已取了下來,許是被那蓋頭悶得久了,男人面頰聲暈,一顆小巧精致的頰邊痣仿若朱筆點上去的一般昳麗。
無疑,那是一張春花秋月、胭脂色濃的艷淡面龐。
魏烈怔怔地盯了他許久,便是在這般生死之際,他卻依然沒出息的想,今日,他娘子面上的胭脂可真好看。
畢竟,那是他一筆一筆,描摹了許久,方才完成的。為了這個胭脂妝,他還曾被寨子里其他的姑娘笑話過笨手笨腳,可最終,他到底還是成功了。
他明明成功了啊,那些姑娘們告訴他,只要他學會這個妝容,他們夫妻一輩子都會恩愛兩不疑。
會不會、會不會今日其實是子濯在同他開玩笑?
這個念頭幾乎一出現,便深深扎根在了男人的腦海中。
他太想逃避了,以至于這般狼狽而凄厲地于敵人面前露出自己所有破綻。
“娘子,”魏烈的聲音帶著幾分干澀的意味,他眼睛紅彤彤的,那般高壯的身形竟佝僂了幾分,近乎惶措:“你方才說的話,是玩笑話罷?”
可他注定問錯了人。
因為江讓只是淡淡瞥他一眼,嘴唇微微彎起,嗓音溫冷道:“魏烈,別再掙扎了。若你愿歸順朝堂,本官自會為你留一條生路。”
魏烈的眼眶徹底紅了,他蠕動著唇,甚至連一句話都說不出口了。
其實他不是一點沒猜到,畢竟江讓那般聰慧至極、仿若天仙下凡的人,怎么可能真的看上他這般的粗莽草夫呢?
他只是一直不肯相信,一直將自己的雙耳、雙眼捂住,當做什么也看不到、聽不到,自欺欺人罷了。
他太想要江讓的愛了,以至于,這樣的愛,低微鈍痛到要將他自己也割傷。
周圍的慘呼聲愈發刺耳,魏烈狠狠抹了一把臉,心間的痛意甚至比從前被對手割開肚皮、險些將腸子掏出來的痛苦還要更加深刻。
魏烈深呼吸一口氣,身邊始終維護他的司儀老匪已然被砍傷了幾刀,卻依然嘶吼著應敵,直到此刻,魏烈才終于記起來,他原本是個多么有血性的人。
喜歡,就該去搶。
他都這么喜歡江讓了,那就該將那人徹徹底底鎖在自己的榻上,從此以后,讓他再不得離開他半步。
乞求和示弱,是這個世界上最沒用的東西。
魏烈冷冷地一刀捅穿一個官兵,他已然被血液濺成半個血人了,男人周身的戾氣愈來愈重,周圍甚至無人再敢接近他分毫。
“兄弟們,”粗莽的男人將自己刀刃上的尸首隨意丟開,咧唇笑了笑道:“且撐住,事發開始,我便沒見到寨子里那幾個滑頭,料想,咱們山下的護衛隊應當已經收到信號了。”
果不其然,不待他說完,聚義堂外的聲響動靜愈發大了起來。
局勢似乎一瞬間逆轉了過來。
只是,魏烈很快便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他當初訓練的護衛隊,說到底也不是正規軍,即便耗費了心血,也無法做到以一敵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