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山風挾裹著冥海幽冷的氣息層層疊疊襲來,殿內的長生燭卻紋絲不動,只靜謐矗立于燭臺間,仿若一尊亙古不變的神像。
江讓已經記不清自己有多久不曾與人對弈了。
年少時期,他也曾是眾人仰止、算無遺策的棋藝天才,后為生計所迫、為戰事所逼,他早已被磨平了心性,再無十步九計、一步三算的閑情逸致。
如今,也只有商泓禮偶爾邀他閑來落子。
江讓生性謹慎、擅于察言觀色,面對這位與自己有年少之誼的帝王卻也不敢放松,下棋更多也只是順著對方,著實無趣。
指腹輕輕撫摸著盤中的黑玉棋子,好半晌,他微微躬身,思襯著將指尖的黑子落至盤中。
不過瞬間,那被白子圍困至死路的黑子便重獲新生。
江讓唇畔帶了幾分閑散的笑意,正打算繼續下下去,身后卻陡然傳來一道冰冷冷的聲調。
“丞相大人自重,莫要隨意碰此地之物。”
江讓動作微頓,好半晌,方才含笑側身。
只見來人一身白衣,恍若朔風回雪、清冷絕塵,他長身鶴立,眉心一點朱紅吉祥痣,頭間發髻盤起,唯有那層疊的白紗自發頂盤踞而下,真真恍若姑射神人。
只是,男人的眼神實在冷寒,說出的話語也十分不近人情。
江讓心中耐不住思襯道,此人果真性情古怪,三日前方才對著他臉紅慌亂,如今卻又是一副高嶺之花、仿若不曾識他的模樣了。
他心中如是想法,手中卻微微拱起幾分,端得風清月朗、謙謙如玉之態道:“國師見諒,是本官見此棋局實是有趣,這才擅自動了一子,冒犯了。”
納蘭停云并未言語,他垂眸無情,柔惑的燭光散在他的面中,非但沒有融了那逼人的寒氣,還愈發顯得其冷清嚴肅、不近人情。
指節一寸寸束緊。
納蘭停云控制不住地回想起那注入了他絲毫神魂的傀儡分身今日帶回的艷情記憶,男人心中愈發慌冷、乃至生出一種從未有過的失控感。
他不喜歡、甚至厭惡這種失控的感覺,這會令他生出一種自己立于懸崖之側,隨時便會跌入萬丈深淵的錯覺。
可荒唐的是,他越是憎惡,那傀儡所帶回的記憶便愈發鮮明、蠱惑。
分明是這傀儡觸了情欲之苦、生了妄念,可他卻控制不住一遍又一遍回憶起那人肩胛的清香、含笑對視的桃花眸、指尖緩緩下滑的酥癢。
心中燒起的火焰仿若永恒不滅的三昧真火,而納蘭停云則是被架在火上堆燒獻祭的白色牯牛。
血液翻涌,粘稠的液體在身下泛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