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個小心翼翼、要將被撕破的畫紙粘好的孩童,因為大人們不屑于那張破破爛爛、被利用的不值錢的畫紙,所以,他連這些出于真心的好,都不能明目張膽地表現出來。
江讓很聰明、所以他過早得明白,若是他表現得對江爭格外的友善與愛護,阿媽阿爸便會背著他,用愈發過分的手段去折磨男人。
因為在他們的認知里,江爭一個買來的等郎弟,是不配他們的讓寶對他好的。
另外兩個舍友是最近搬進來的,或許是關注兩人許久,見他們半晌不說話,其中一個舍友忍不住話家常一般道:“江讓,這是你哥哥嗎?”
江讓剛要應是,另一個舍友便道:“不是吧,我跟江讓一個地方的,聽說江爭是他家打小給他買來的媳婦……是吧,江讓?”
或許是很少聽到人這般直白的提起江讓和自己的關系,江爭溫吞的面上多了幾分潮shi的紅暈,但他卻什么都沒說,只是微微垂下頭,就這樣站在江讓身側。
那般高大的男人此時竟無端顯出幾分乖順馴服的意味來。
其實,自江讓一天天長大后,在與外人交往時,江爭一直都是這樣的。如果不必要,他從來不會主動越過江讓去同旁人說話。
阿媽和村里的人都一遍遍提醒過他要注意男子的貞潔,他們說,弟弟是他的天,他是弟弟的媳婦兒,以后等他們成了親,家里的一切都會是身為丈夫的江讓來管理,他是沒資格插手的。
江爭不覺得哪里不對,事實上,他從小接受這樣的畸形的教育,如今已有二十余年,這些陋俗幾乎已經徹底扎根進他的骨髓,與他融為一體了。
所以,眼下旁人認可他與江讓的關系,江爭只會沾沾自喜,甚至恨不得這一天早些到來才好。
但江讓卻并不如他所愿,少年聽到這樣的話語的
理想主義利己男8
天色漆黑,農村的青石地上鋪滿了稻谷灰與暗黃的泥土,許多灰土卡入磚縫之中,長久以往,單是看過去,便仿佛能叫人嗅到其中陳舊、腐朽的氣息。
已是吃晚飯的時間,一路走來,雞鳴犬吠之聲不絕于耳,家家戶戶暗灰的磚瓦房上都飄出裊裊炊煙,便宜廉價的燈光自敞開的屋門中淺淺鋪出,仿若黃昏時被人私藏的晚霞。
微重的腳步踏入燈火通明的小院中,還不等來人出聲,簌簌落下泥皮的土磚房中便探出一道身穿洗得發白的衣裳、圍著灰布圍裙的中年婦女的身影。
那婦人看見白凈少年的一瞬間,臉上的細紋便擠作一團,她匆忙將手中的油漬、水漬擦在圍裙邊角,手中端著一道噴香的農家小炒,慈愛地招呼道:“讓寶下學回來了,趕緊進屋啊!”
江讓勉強打起精神,露出一抹淺淡的近乎沒有的笑意,應下母親的招呼。
他腳步稍快還不忘拉上江爭的手臂,一起走進屋內。
幾乎是剛進屋,阿媽便趕忙小步走近,視線上下左右仔細看了一圈,才嘆了口氣道:“讓寶瘦了,在學校沒好好吃飯嗎?錢還夠用嗎?這次我叫你阿爸多給你些生活費。”
江讓無奈道:“阿媽,我又哪瘦了,平日里三餐都沒落過,錢夠用。倒是你們在家也要好好的,別只顧著急我。”
阿媽誒呦了幾聲,笑瞇瞇盯著如今比自己長得還要高一個頭的少年,道:“讓寶現在也會心疼阿媽阿爸了。”
婦人說著,趕忙按著少年坐在燒了數道好菜的餐桌前,余光瞥向一畔默默將江讓物品擺放整齊的男人,頤指氣使道:“江爭啊,別閑著,去,旁邊廚房里頭還給你弟燉著雞湯,馬上就燉開了,你趕緊去盯著,別燒干了。”
江爭順從地應了一聲,剛要退出去,卻聽見身后的少年聲音稍稍提高,有些維護的意思道:“阿媽,哥接我回來一趟也累,宿舍里還幫我整理東西,幾個小時都沒歇過了,這樣,我去看雞湯吧,你們都辛苦了,先別忙活了。”
與在學校里冷淡沉靜的模樣不同,江讓在家里著實多了幾分人氣兒,說話的句子也是大段大段地往外蹦。
少年說著,便要起身去廚房,但很快便被阿媽眼疾手快地按了下來。
中年婦人皺著眉,頗有些不悅地看了眼門口江爭,氣道:“快去啊,磨磨蹭蹭的做什么呢?你難不成還真要你弟這讀書的手去干那些粗活啊?!”
江爭雖然被罵了,但心里其實是有些甜滋滋的,弟弟在意他,處處為他著想,這樣的關心分明細微的像是一粒塵埃,對于男人來說也宛若蜜糖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