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爭恍惚得看著眼前躺在白布上泡得微微發(fā)腫的尸體,已過了六日半,黝黑卻又異常蒼白的皮膚上已經開始出現(xiàn)了不同程度的腐爛、壞死。
江爭如今已然十一歲了,他本就早熟,如今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也都清楚了。
他只是莫名覺得可悲,不久之前,他們還曾在一起共事、聊天。
巨大的火盆中燃著猩紅的赤焰,那紅似乎要延伸進男孩漆黑的眼中。
而隨著凄慘的紅蔓延而入的,還有神婆拿著燭火鈴鐺瘋癲扭曲的模樣、周圍其余人冷漠的姿態(tài)……而最后,是長針入顱的恐怖景象。
神婆哆嗦著干裂的嘴唇,顛簸陰戾的盯著那連死都痛苦萬分的臉頰。
“……妖魔速去,莫要來此作祟……否則,便要叫你不得超生!”
一畔的火焰愈發(fā)熾烈、張牙舞爪,像是要吞滅一切的罪孽之源。
江爭已然滿頭大汗。
他眼睜睜看著兩個健壯的男人一左一右地抬起那具尸體,就那樣隨意的丟入了火盆之中。
好像他們丟的不是人,而是什么廉價腐爛的木頭柱子。
江爭哆嗦著唇,他莫名的想,他不會變成這樣的,他永遠不會變成這樣。
他有讓寶,讓寶愛他、憐惜他、喜歡他,所以在他扛不住的時候,降生到了這個世界。
他一定會永遠和讓寶幸福的在一起。
江爭失魂落魄、深一步淺一步地走回家。
推開屋門的一瞬間,他看到坐在不算寬大的床鋪上,對他張開藕白的手臂,咿咿呀呀露出月牙般笑意的寶寶。
江爭突然安定下來,下一瞬間,他猛地過去緊緊抱住了小江讓護在懷里,眼圈紅得如溪中軟爛的紅泥。
在小江讓的面前,他似乎再也撐不住偽裝的平靜,哭得像這個年紀無助的孩子。
“讓寶、讓寶,哥哥只有你了,哥哥好怕、哥哥不想死……”
時間飛速,春去秋來。
不過轉眼間,小江讓便已然七歲整了,而江爭也十七歲,將近成年。
這六年間,江讓和江爭近乎形影不離,是鄉(xiāng)里無論誰見到都忍不住感嘆一句關系好的程度。
只是,大人們見到或許善意居多,可對于同齡的孩子來說,就忍不得多加諷笑了。
首先是江家的條件在同鄉(xiāng)中稱得上條件還不錯,否則也不會花錢特意買一個等郎弟回來。
其次就是,鄉(xiāng)中的等郎弟從小挨打挨罵,大多不敢見人,生性膽怯,偶爾在外也只是低微仆從的模樣,哪敢和主家稱做兄弟?
也只有江家那位是個例外了,不僅跟主家那位金貴的男娃關系處的極好,甚至還能協(xié)調好家務、做好農活。
但再能干,也不過是個低微的等郎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