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疑問,他是恨的,恨江讓的冷血無情、恨青年的移情別戀。
可他的恨卻并不純粹,那斑駁的黑色淤泥中夾雜著幾朵嬌美的玫瑰,他可憐的愛情。
愛與恨都不純粹,所以,陸響總是痛苦的。
他紅著眼,分明掐住青年、挾持傷害青年的人是他,可他卻活像是被傷害的那個,他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每一個動作,都像是在用刀口摳挖切割著那個殘破的自己。
可江讓卻無法感受到男人的分毫痛苦,甚至青年只知道維持著木然的神情,一動也不動,好像一具毫無感情的傀儡。
陸響從未那樣憎恨過一個人,他幾乎無法再維持表面的平靜,只想看到江讓也如他一般的崩潰痛苦,墜入泥潭。
于是,男人咬了咬舌尖,忽地神經質地笑了一下。
他森冷的眼如同蛇瞳,因接吻而殷紅刺目的唇中仿佛能伸出一條劇毒的蛇信子出來。
陸響古怪道:“江讓,你是不是不知道他是誰啊?”
“還記得你那個差點當著你的面跳樓的初戀嗎?”
江讓臉色猛地扭曲了一瞬,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青年瞳孔微微失焦,只覺渾身都開始發麻,一股隱約的涼意從后脊慢慢升騰,那種感覺,就好似有一只早已死去的鬼,正趴在你的頸窩處慢慢吐氣。
這幾年間,無數次對紀明玉產生的疑心,在這一瞬間,全然被青年記了起來。
像是迷霧被徹底撥開。
難怪出生書香世家的男人會主動接近他這樣一個陌生人、難怪紀明玉的畫作風格、畫室布置總是似曾相識、難怪第一次進紀家,管家無意間提起紀明玉從前的事情時,男人會那樣緊張無措、難怪男人對他的事情總是了如指掌……
明明答案早已在眼前——那雙時而晦澀、時而清澈,與初戀如出一轍的藍色眸子。
江讓早就在懷疑了,卻始終不肯去相信。
他總是用各種理由去說服自己,譬如對方完全不同的身份、不同的面容、不同的脾性。
可陸響卻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男人裂開嘴唇,猩紅的眼球盯著青年如同盯著一只即將被哄騙入籠的白鳥。
他說:“紀明玉整過容。你應該清楚吧?每個月他總會在固定的日子消失,回來時便會變得更美一些,他啊,是個整容癡狂的瘋子——”
“江讓嗎,你都忘了嗎?他給你寄的那些惡心的照片?!?/p>
“你以為他為什么接近你?”男人看著青年愈發慘白恐懼的面色,語氣逐漸變得慢條斯理、穩操勝券。
“他是為了報復你啊,報復你當初的背叛,難不成,你以為他是真的來愛你的?”
不可否認,在這一瞬間,青年確實心亂如麻、甚至無法克制地生出幾分超出掌控的恐慌感。
實際上,紀明玉真實的身份也確實令他恐懼,但時機不同。
若是剛遇見男人那會兒的青年知道真相,說不準當真會嚇得屁滾尿流,但對于如今已經和紀明玉暗通曲款、同居三四年的江讓來說,這樣的消息反而并不算糟糕。
他太懂得利用愛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