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去日,納蘭停云翻到了一卷印有情節的春宮圖卷。
比起避火圖來說,春宮圖卷多有情節,有的是書生與艷鬼夜間相遇,歡愛一場,艷鬼自此便癡纏上書生,可書生卻仍要進京趕考、成就功名,被糾纏無奈之下,竟請來法師滅了那鬼物。
有的則是世家懵懂的小公子,于街頭打馬遇見一位心機深沉、欲謀奪家產的俊美郎君,小公子對其一見鐘情,那郎君亦是虛情假意,虛與委蛇之下,兩人當真過上了一段郎情妾意的日子。
納蘭停云反復將那兩人情意融融的時日看了數遍,甚至遲遲不肯翻至下一篇章。
心臟泛起恍然的漣漪,仿若那亙古平寂的心湖游入一條花尾搖曳的毒蛇,它蜷縮著極具攻擊性地張開鋒銳的毒牙,攪動起翻天波浪。
恍惚間,在仙氣氤氳的神廟中,昏黃皺起的書頁仿佛化作一面斑駁的水鏡,倒映出那雪山圣子潮紅的、動情的、臆幻的面頰。
沒有人知道男人緣何面紅耳赤;也沒有人知道,那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是如何伸出雪色指節,一寸寸拂過圖卷中郎情妾意、花好月圓的二人。
更無人知曉,在那天仙似的男人中,臥于蒹葭間的畫中人,究竟替換成了誰的面龐。
日頭漸移,即便看高嶺之花墮為娼妓趣味十足,但見久了,也不過如此。
青煙裊裊,鐘鼓琴樂之聲余音漸消,連帶著合衣側臥的男人也漸漸攏上了薄艷清明的雙眸。
自與商泓禮的朝堂之爭愈發爭鋒激烈以來,江讓已經許久不曾睡過一次好覺了。
置身于京都,那些爾虞我詐、明爭暗斗、勾心斗角便會日復一日地上演。
行至今日,那些盤根錯節的勢力漩渦早已將他徹底纏死其中,便是江讓再如何七竅玲瓏,行錯一步,便是滿盤皆輸,殫精竭慮至此,他又怎敢日日閉眼?
朦朧清幽的香霧逐漸彌散至鼻息之間,一瞬間,恍有潺潺水聲至耳畔搖蕩,江讓被擾得眼睫微顫,半晌,他微微偏頭,睜開了那雙多情卻勝無情的桃花眸。
幾乎是在他睜眼的一瞬,一條幽幽散落、帶著豐腴香氣的白紗便緩緩飄落、蒙上了他的眼。
喉頭顫動,男人黑睫微微扇動,透過那層欲語還休、朦朧躲藏的白紗,他看到了一道模糊的、泛著金色光暈的身影。
江讓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可隨著那人逐漸靠近的、泛著羊脂玉般旖麗色澤的軀體,他的呼吸慢慢重了幾分。
他當然知道此人是誰,也正是因為知道這丟棄廉恥、朝他緩步屈服的人是誰,男人才會如此…興奮。
江讓以為,這位冰清玉潔、冰魂雪魄的太華國師大約無法突破內心的煎熬與貞潔。
卻沒想到,這人到底還是選擇屈從于所謂‘神’的旨意。
江讓有一瞬間不知是該笑他過于純粹,還是感嘆此人過于可欺。
可不是好欺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