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靈雀暫立于古樸殿頂,偶爾被拖長、有氣無力的背誦書文聲驚飛。
一陣戒尺聲敲打后,穿著灰色長袍的授課長老嘆著氣、搖著腦袋,手中攜了幾本厚厚的書文,口中喃喃著“孺子不可教也”匆匆離去。
穿著朱紅云霞袍、腰間別著七彩流翠的青年人撓了撓頭發,終于不再是趴著、豎立看書的模樣,他直起身,斜飛的美目映著濃睫,一張狐貍面顯出一種極為秾艷的、具有攻擊性的美來。
“師兄、師兄!”坐于他身側的同桌師弟忽地異常激動地撞了撞他的手肘,嗓音中是壓抑不住的八卦與興奮。
“羅師兄,你瞧,門外桃樹下那人,是不是江師兄!”
羅洇春心口一重,心臟跳動的聲音一瞬間變得極為明顯,連口舌都控制不住地泛出絲絲甜蜜的意味來。
他分明是極想立刻看過去的,卻偏偏要故作矜持,非要等身邊其他的師兄弟都圍了上來,嘰嘰喳喳地請他去看,青年才慢慢偏過眼,故作施舍地看去。
只是,他看便看,口中還非要連帶一句欲蓋彌彰的話。
“你們怕是看錯了,江讓那家伙來看我做什么?太初宗誰不知道我同他不對付?”
有師兄慣會察言觀色,聞言便順勢捧著他道:“羅師弟,江師弟如今可連著來咱們丹峰第三日了,先前又是送草藥,如今明顯是在等你放課,他來咱們這邊跑得這樣勤快……莫不是喜歡上羅師弟你了?”
年輕的師弟們在一旁興奮地七嘴八舌接上道:“是啊,江師兄定然是喜歡羅師兄的,從前我便總覺得不對勁,現下想來,江師兄似乎總喜歡逗羅師兄生氣,這不就是話本里常說的喜歡一個人,便忍不住想要逗他、讓他滿心滿眼都是自己么?”
“……說起來,你們不覺得江師兄和羅師兄真的很般配嗎?兩人身份相當,江師兄又是那般天縱奇才,若是強強聯合,定然是一段佳話!”
被圍在中間的紅衣青年面色愈發紅潤,連耳根子都紅透了,他忍不住斜了眼身畔那大膽發言的師弟,紅著臉強撐著道:“你們簡直、簡直一派胡言!”
他方才說完這話,卻恰從推開的窗間正對上樹下青年那雙微微亮起的黑眸。
心臟的跳動一瞬間近乎不合理,像是密集敲響的鼓點,并不突兀,卻令人心顫神消。
羅洇春甚至懷疑自己是否被江讓那混蛋下了什么迷心蠱。
定然是這樣,否則、否則這一月來,他怎么總會時不時想起那可惡的家伙。
想他俊朗散漫的笑容、想他將自己抵在巖石畔灼灼的雙目、想他為自己的身體驚艷的瞳光、想他總是惹自己生氣時的神采飛揚……
濃密的睫毛顫啊顫,水色的美麗黑眸卻始終不曾從那玄衣青年身上挪開。
“羅師兄,快去啊,江師兄在喊你了——”
羅洇春稀里糊涂地便被推出門去,有殷勤的師弟將他書桌上的“草藥集”“煉丹基礎提升論”等等書籍匆忙整理塞進他懷里,紅衣青年險些沒抓穩。
一直等他徹底回過神來,人已經站在那笑容滿面、爽朗俊俏的少年郎身前。
江讓今日并未戴冠,只以黑紅兩色發帶束起一束高馬尾,他額前劉海被風輕輕拂動,一雙黑瞳含著似笑非笑的意味,就這般直直盯著他。
羅洇春心跳如雷,蔥白修長的指節忍不住更緊得扣住懷中的書籍,將它們扭得即將變形。
但便是這般緊張,他還是口不對心地偏頭垂目,聲音微顫道:“你、你又來找我作甚?”
江讓沒說話,但羅洇春卻感覺到對方落在地上的、如同披著無盡夜色的影子慢慢逼近自己,甚至沒過自己的脖頸、嘴唇、直至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