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師尊,只要他像從前一樣撒嬌、哀求,師尊一定會理解他的。實在不行,他便帶著阿妙下山去。
天地之大,若是太初宗無法容身,他便陪著他尋到容身之處。
或許在這一瞬,腦海中閃現過無數的猶豫、不舍,可最終,它們終究都像是被海浪壓下去的砂礫。
如今的江讓眼里只有祝妙機。
英俊秀朗的青年人打橫抱起愛人,一步步沉穩地朝著地牢外走去。
他們每路過一個牢房,那牢中便像是驟然獲得了某種復蘇,慢慢的,各種喑啞怨恨的聲音都如煮沸的濃湯,鼓起泡沫、又消退下去。
不詳而驚悚。
重獲光明的一瞬,江讓甚至恍惚了一瞬,像是不明白自己為何身至此處一般,當然,很快他便全部記起來了。
他要帶著阿妙離開。
但就像是命運終于駛到了分岔路口。
青年緊緊攬著懷中如竹片般瘦削的愛人,看著罰峰山門前站著的幾位面露失望的師長,手腕不由自主地顫抖了起來。
江讓幾乎不敢多看昆玉仙尊一秒。
私闖禁地、帶走災禍之源、不顧師門情誼,樁樁件件涌上心頭,逼得他臉色泛白。
可即便是這樣,青年依舊不曾松開緊扣懷中人的手掌。
掌門也是看著那小小的孩童慢慢長大的,他心有維護,忍不住呵斥道:“小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嗎?怎能做出這等荒唐逆反之事,你怎么對得起你師尊!快些將那祝妙機送回牢中,我們今日便當做全然不知。”
其他諸位長老左右看了眼,眼見昆玉仙尊面色鐵青,也不住附和道:“是啊,江讓,你可不能做了糊涂事,今日這般一定是有人引誘了你,你可要分辨出真心與假意啊!”
所有人都在說:江讓,你錯了,你該去糾正錯誤。
所有人都在說:你得回歸正途,不能一錯再錯。
無數的聲音在腦中縈繞,青年額頭慢慢鼓起幾分駭人的青筋,漂亮微垂的黑眸不住顫抖,隱約閃過幾分怪異的紅色光芒。
好半晌,江讓猛地抬頭,他緊緊盯著人群中央他那光風霽月、慈航垂目的師尊,猛地跪了下去。
寂靜。
周遭的一切似乎都變得寂靜了,連鳥鳴與風聲都消失了。
青年小心讓親密的愛人靠在一側的巨大巖石上,自己則是緩緩抬起雙臂,交疊的手腕印在額頭,敬重地磕了三個頭。
每一聲都極悶、極重。
江讓隱約覺察出指節的刺痛、錯位,可他依舊不曾停下。
他一邊磕頭,一邊沉聲咬牙道:“弟子江讓,辜負師恩,望師尊成全。弟子知宗內容不下阿妙,所以,弟子自請除去太初衣冠,協同阿妙下山,必定不再叫災禍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