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唯一知道的是,江秀才就是江讓。
江讓被人欺負了。
妄春從未覺得一段路會這樣長,冷風如利刃一般鉆入他的鼻息中,刺得他眼窩生疼。
直到他看到朝堂上那樣威嚴的江大人、小院中那樣溫柔和煦的書生、床榻上與他拼命抵抗的男人被幾個穿著華衣的男人圍著捉弄時,腦海中一切的思緒似乎瞬間被清空了。
江讓看上去糟糕極了,他坐在書畫攤的案板邊,面色蒼白,文雅白皙的額頭上溢滿了汗水,身上套著的柔藍破舊的布衣襯得他愈發削瘦、消沉。
即便周遭的幾個紈绔調笑地攬住他的肩膀,他也依舊將脊背挺得筆直、鎮定自若,只是,捏著書頁的指骨卻繃出幾分青白來。
一個穿著金絲綢衣的紈绔湊近他,笑嘻嘻地以指節挑起他的下頜,道:“……我說江秀才,今兒你若是不肯將這書中的內容念出來,可就別想回家了。”
旁邊另外一個紈绔也眼饞似地湊近幾分,用自己的手掌覆上清瘦男人的手骨,摩挲再三,低笑道:“怎么又開始犟了?之前不是一直很好么?我們只是走了一月余,你便又開始裝清高了?”
“江讓,”他慢慢地、似笑非笑道:“這些艷情冊子可都是我們從上京特意為你帶回來的,你現下若是不念,今晚便來本少爺的榻上念,如何?”
江讓只是紋絲不動地垂頭,濃密纖長的黑睫扇動,于鋪在面頰上的艷紅殘陽間打下一片陰影的色澤。
那人看得癡了,伸出指節想要去觸碰。
可他方才伸手,整個手臂卻直直被削斷,血液噴涌,重重墜落在地。
那人甚至來不及反應,人還愣在原地,好半晌方才抱臂慘叫起來。
江讓蒼白的臉頰上被濺到了大片血跡,濃稠的血液順著玉色的皮膚紋理慢慢往下流動,可他卻并未顯出半點懼怕的模樣。
男人只是平靜地擦了擦頰側的血液,連眉頭都并未蹙起分毫,仿佛他擦去的只是天上落下的水液一般。
周圍有人開始尖叫起來了,鼓噪的耳膜邊是人們尖銳的嘶吼:“sharen了!sharen了!”
江讓微微抬眸,正對上眸色猩紅,露出尖銳獠牙的蛇妖。
妄春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是,當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然跪在男人的膝邊,如同一只被遺棄許久方才尋到主人的牲畜一般,淚水流了滿面。
“江讓,別趕我走,”他哽咽道:“我會乖的、我會聽話。”
好半晌,妄春忽地感受到頭顱頂部傳來的溫暖撫摸。
他猛地抬頭,對上了男人溫和、寬容、沉靜如深海的眼眸。
妄春幾乎瞬間便意識到,江讓想起來了。
他勉強擦了擦頰側的淚水,幾乎不多加思索便微微仰頭,獻祭一般地朝著男人露出脆弱的脖頸。
“江大人,妄春日后只為您驅使……只求您不要趕我走,讓我跟隨您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