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讓的妥協(xié)幾乎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
在所有人眼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實在無可厚非,更遑論江爭打小就在他們江家當?shù)壤傻埽列量嗫嗬吨岄L大,兩小子關系又那樣好,簡直稱得上天作之合。
就算一時想不開,但誰不是從那個階段過來的?等結了婚,生了娃娃,慢慢也就定下來了。
巧也不巧,江讓和江爭兩人結婚的日子恰巧就定在高考成績下來的后一日。
這段時日內,江讓沒再表現(xiàn)過抗拒的意思,阿爸阿媽自然也就沒再將少年關在家里。
只是明眼人多少都能看得出來,江讓雖然面上不再抗拒,卻也實在稱不上上心。
結婚的事宜都是阿媽和江爭在來來回回的忙碌,便是額上沾滿了汗珠子,也笑得高興極。
大部分時候江讓只是沉默地看著,隨后目光又重新鋪回書籍之上,冷淡的好似這場婚姻的另一個主角并非是他一般。
說到底,那夜發(fā)生的荒唐事到底在少年心底留下了近乎慘烈印象。
江讓從不是個蠢的,他成績優(yōu)異、極擅思考,只是太重感情,以至于被牽絆他的親情拉入愚昧的泥濘之中。
那些看似天衣無縫的事情,只需事后細想一番,便有足夠多的漏洞在嘲笑他當時的愚蠢與慌忙。
身體向來無礙的阿媽突如其來的心絞痛,說話左右張望、言不由衷的赤腳大夫……以及哥哥夜半尋死覓活的舉動。
只是,江讓看得透旁人的作秀,卻唯獨不能一口咬定當時的哥哥是否也在欺騙他。
那樣的深夜、那樣哀愁到絕望的眼神、那樣毫不猶豫的動作……一個人想尋死,是需要超過身體所能承受極限的勇氣。
江讓知道哥哥只是覺得無路可走了,男人小半輩子都將生活一切的重心放在他的身上,以至于少年只是提出另一個可能,他便無力接受,甚至想到以死亡作為終點。
江讓知道,他不該怪哥哥。
甚至細究下來,站在阿爸阿媽的角度,他們也確確實實是在為他的利益、未來著想。
可人總不能一直活在欺騙之中,事實就是,他可笑的被向來信任、親近的家人們壓彎了脊梁。
他不能反抗、不能爭吵,甚至不能表達出自己的想法。
因為那是不孝,是逼人去死。
于是,江讓只能冷眼旁觀、盡量讓自己剝離出這場可笑的、虛假的婚姻。
…
六月初一,天已然逐漸入暑,不過六點多的樣子,外頭的天色便已然大亮。
火紅的日輪漸漸騰升,橙紅的光線鋪灑在暴烈生長的植物枝干之上,田地里的麥苗、足有人高的玉米地皆是一片郁郁蔥蔥、欣欣向榮。
今天是查分的日子,江家一大家子都沒下地,緊張得不行,因為板上釘釘子的,江讓的成績只怕是比起估分還要高上許多。
這實在不是空口白話,畢竟在成績下來的前一周,村頭小賣部的座機電話就沒歇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