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ob看了看腕表,道:“我非常友好地提醒你,元帥閣下會在晚餐之前下樓來,你只剩下兩個小時的時間。”
兩個小時,徒手,這里起碼半畝白曼陀羅。洛迦欲哭無淚,任由曼陀羅的刺莖和刺果反復劃爛自己的右手,痛得久了,也就麻木了。
滴落進一旁狼藉泥土里的除了順手臂蜿蜒流下的血,還有臉上的淚。這些荊棘劃在他的身上,也剜在他的心里。
他曾經與陸庭深一起種下一片綿延無際的曼陀羅,十多年后,他一個人孤零零地將它拔除。
陸庭深再也不會喜歡白曼陀羅了,只有厭惡、惡心、憎恨。
就像他再也不會喜歡他一樣。
但他能恨嗎?最沒有資格恨陸庭深的,就是自己。
沒有手套,沒有工具,洛迦唯一擁有的,只有一條還能使得上力氣的右手臂。
骨折的左手只能小心翼翼地屈著,動一下都會傳來頭皮發麻的劇痛。
白曼陀羅一簇連著一簇,綿延一片,這個時節開得正鮮艷,花莖上荊棘繁多,呈卵圓形的褐色種子外表遍布堅硬倒刺,許多已經爆裂開,露出里頭漆黑的籽,密密匝匝地掩映在一片片楔形闊葉里,即便有心也無法全然避免。
它們粘在洛迦破爛的衣服上、手臂傷口上,刺入皮肉里,一動就牽著血肉,痛不欲生。
一開始洛迦還咬著牙將它們摘下來,后來索性就破罐破摔,任由它們寄生在自己身上,不管了。
兩個小時,要處理掉近乎半畝的曼陀羅花海,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至于陸庭深,當然全無睡意,他隱在窗戶邊的雪白紗簾后,默不作聲地看著窗外一片綠枝剡棘的曼陀羅花海中,艱難身處其中,麻木拔除枝葉的洛迦。
痛快嗎?
陸庭深以為看見他受苦自己至少能獲得一些報仇的快感,可是沒有,一顆心就像被檸檬片和鹽腌著,酸澀難當。
如果爸爸沒有告訴他這一切,他可以心安理得地恨著洛迦,怎么折磨羞辱都只會覺得爽快,純粹的恨總是更能讓人接受一些。
可是就當他決定拋棄過往,重新走向新的生活時,父親告訴他,這一切的始作俑者不是他,他只是被逼無奈的執行者。
這個時候,他該去恨誰呢?
滿心的怨恨,連發泄都找不到對象。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陸庭深想睡也沒得睡了。rob先生敲響了陸庭深的門:“元帥閣下,晚餐已為您準備好了。”
陸庭深換了一身軍服,吃完飯后,他得去軍部處理公務。
華麗的餐廳里,除了陸庭深,一個人都沒有。
一股無名火起:“我父親呢?赫德呢?”
rob先生臉露為難之色:“元帥閣下……抱歉,他們在后花園幫忙,我沒能攔得住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