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爾·加文跑出了小巷子,手中沒來得及擰緊的草莓牛奶已經在慌不擇路的逃跑間撒出了大半,潑灑在潔白的衣服上、褲子上,精致的皮鞋上。
周圍人潮熙熙攘攘,卡爾·加文身處其中,卻覺孤單至極。
他抽出紙巾彎腰擦去鞋面上潑灑的牛奶,卻怎么擦都回不去了。這種金貴的牛皮皮鞋,就應該踩在腳踏上,被最優秀的擦鞋匠捧在手心里,打上鞋油,一點一點拋光,擦拭。而不應該是在人群熙攘的街上,只是用面巾紙草草了事。
卡爾·加文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擦不去的草莓牛奶滲入皮肉里,黏膩冰冷,輕易腐蝕那顆自以為已經走出陰霾,擁抱嶄新未來的心。
親人的離開不是一場暴雨,而是一生的潮shi。
卡爾·加文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要往哪里去,只記得意識回籠時,他已經打開了燈,金碧輝煌的城堡正中央,朱紅臺階上方的墻壁上懸掛著切爾·希特巨大的油畫畫像。
畫中的切爾·希特依舊是一身軍裝,皓首微垂,眉眼溫柔,靜靜注視著臺階下失魂落魄的卡爾·加文。
他的xiong前別著一朵潔白的玫瑰,王座扶手之上躺著一只慵懶的白貓。
“hiter……”卡爾·加文沒什么表情,癡癡地看著畫中的人,“我的鞋臟了。”
“……”無人回應。切爾·希特已經死了。被他自己槍殺了。
“我的鞋臟了。”卡爾·加文指著自己的鞋面,喃喃地說,“你有聽見嗎?我的鞋臟了!”
“看著我做什么?還不來幫我擦鞋,你這個卑賤的擦鞋匠!”
偌大的斥責聲回蕩在寂靜空蕩的總統府之內。
卡爾·加文怒極脫下鞋,狠狠朝那張可惡的俊美臉龐扔去——
切爾·希特依舊眉眼含笑,不曾生氣,也依舊不能回應他,這只是一幅畫而已。
“……”卡爾·加文深一腳淺一腳地扔下了手中大包小包,“好吧,hiter,我累了,你來陪我睡覺吧。”
推開門,華麗的寢宮里,依舊什么都沒有。
卡爾·加文找啊找啊,寢室、客廳、藏酒室、衣帽間、他一層一層地翻,一間一間地找,周圍除了他哽咽的回音,沒有任何東西能再回應他。
唯有凄迷的月光灑落進來,落在卡爾·加文蒼白的臉上。
最后他藏在切爾·希特放衣服的衣柜里,嗅著那一點點殘存的罌粟信息素,才能勉強囫圇睡去。
……
“殿下,我愿為您付出一切。我的劍刃、我的身軀、我的命。”
“我與殿下,生死相依——”
“殿下,我燃燒生命愛您。”
……
一只大手撫摸上肩頭,旋即健壯的xiong膛將他擁入懷中,緊緊地與他擁抱:“殿下又做噩夢了。不怕。”
……
那年紛飛的大雪,瘦弱的擦鞋匠、英俊而年輕的騎士,他們的身影重疊在一起,卡爾·加文向他們飛奔而去。
終究無法擁入懷中,只剩漫天飄零的冰冷的飛雪。
“殿下,不哭。”風中傳來溫柔的聲音,溫暖的無形大手拂過卡爾·加文的臉頰,“您哭得我的心都要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