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與現(xiàn)實在此刻重疊,彩色光斑灑落臉頰的一瞬,洛迦的靈魂于此刻猛地一顫,不由得有些腿軟,走下花窗前的下行樓梯,拐角處,果然掛著一副與夢中一模一樣的巨大油畫像,那是年輕時候的切爾·希特,動作、神情、裝束都與夢中所見毫無差別,洛迦緊咬牙關,才不至于發(fā)出齒列咯咯的響聲,讓人察覺到他內心的恐懼。
再下一層是同樣的花窗,拐角處掛著卡爾·加文的油畫,但這一次,畫中的老師與夢中所見卻不一樣,他依舊身披白紗坐在白玫瑰與罌粟包圍的花園里,身邊卻沒有橫生的荊棘,金黃的陽光從左上角灑下來,落在他金色的發(fā)梢上,唇邊掛著幸福的微笑,愛憐地撫摸膝頭上的白貓,王座旁放著一束潔白純凈的白玫瑰花束。
一切顯得那樣祥和美好。
洛迦知道,都是假的。
到了一樓,美人樹巨大的樹冠已經(jīng)將陽光都遮住,蓊郁的玫紅色木棉花一朵挨著一朵,鮮活得太過,就像是吸飽了誰的精血才生得這樣妖研。
和夢里的無限樓梯不同,一樓往下已經(jīng)沒有路了,洛迦正疑惑間,被壓著隨切爾·希特向左轉,穿過一道道羅馬拱券,每座拱券的間隔處右側都立著巨大的天使雕塑,左側則是對應的惡魔雕塑,他們姿勢各異、神態(tài)各異,左右對立劍拔弩張,明明一動不動,洛迦卻感覺殺氣罩頂,一眼都不敢看,垂著頭被壓著向前走。
直到他們在一座巨大的穹頂教堂中心停下腳步。
建這么大房子干什么,有病。洛迦暗罵:死地主。
教堂正中的地磚是一片黑白間隔的四方地磚,儼然像個巨大的國際棋盤,棋盤上零星散落幾枚純銀純金的棋子,雜亂無章地錯落擺布,每顆棋子都足足有兩米多高,二王、二后、四車、四象、四馬、十六兵,或站或屈膝于純金銀鏤空的底座之上,神態(tài)肅穆,劍拔弩張。
耳邊忽然傳來金屬擦過地面的刺耳震蕩聲,洛迦驚惶四顧,周圍的棋子居然開始劇烈動蕩起來,沒有人操控的它們竟陸續(xù)退向兩邊,中間空著的黑白地磚開始下陷,逐漸顯露出一個巨大的下行螺旋樓梯!
洛迦雙股戰(zhàn)戰(zhàn),覺得這簡直比他上回做的夢還荒唐,他隨切爾·希特走下螺旋樓梯,切爾·希特的軍靴與手杖接觸實木的樓梯,發(fā)出空靈的響聲,篤、篤、篤。
又走了不知多久,洛迦被一片刺目的光蟄得眼睛酸澀,下意識緊閉雙眼,緩了好一會兒再睜開,頓時瞳仁劇顫!
巨大的花園。
罌粟包圍著白玫瑰,低矮地開著一簇又一簇,沿著大理石臺階曲折蔓延,遠方,一棵巨大的美人樹懸浮在上空。
今日身臨其境,洛迦真真切切看到了眼前景象,才發(fā)覺并沒有那么夢幻,花是真的,至于懸浮在空中的美人樹,其實并非真的懸浮,應該就是總統(tǒng)府城堡門口的那一棵。他們現(xiàn)在在整個城堡的地底,這棵樹是他們仰視的視角。
這里是個不折不扣的地下室,而這一切模擬的日光、天空,只是仿真科技而已。
路徑和夢里一樣,拾級爬上一段段低矮的大理石臺階,洛迦在荊棘花蔓纏繞的羅馬柱下,見到了和夢里別無二致的巨大玻璃缸。
缸里真的真的,泡著卡爾·加文!
“老師!”洛迦難掩驚詫,撲上去拍打玻璃缸體,眼淚撲簌簌掉下來,哭得悲傷。
他被切爾·希特一腳踢翻,強硬地踩在腳下,洛迦驚駭扭頭,看見切爾·希特手下軍官遞上一只銀色保險箱,打開保險箱,里面是一套采集骨髓細胞液的恐怖針具,兩根足有手掌般長的骨穿針發(fā)散著銀芒。
洛迦被一左一右兩個手下死死摁在冰涼的大理石地磚上,擺出弓腰側臥的姿勢,掙扎不開,恐懼地尖叫怒吼:“放開我!你們要干什么——”
切爾·希特已經(jīng)戴上橡膠手套的手摸上了他消瘦的脊骨,確定好下針的地點,吩咐手下道:“壓住他。”
洛迦目眥欲裂,因害怕而緊咬下唇,他知道沒有麻醉的骨穿取液有多痛,渾身筋骨僵得像塊門板,雖然做好了十足的心里準備,可那粗長的骨穿針刺透皮膚,直抵骨縫深處的尖銳劇痛還是逼得他慘叫出聲。
那一瞬眼淚與涎水齊淌,洛迦死死摳地的指甲瞬間折斷,就好像有人用燒紅的尖刀活生生破開他的脊骨,打進堅硬的鋼釘,快要將他整個人絞碎了!
更恐怖的是,這種酷刑長得沒有盡頭,他的脊髓細胞液順著針一點一滴流出收集瓶,一毫升一毫升慢慢上漲,抽的都是洛迦的精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