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時,看著碗里寡淡了許多的粥,徐凌宇難得地有些沉默,小口小口地喝著,不敢看師兄鐵青的臉色。林青仙倒是沒說什么,只是將自己碗里本就少得可憐的一點咸菜,夾到了徐凌宇的碗里。
“下次小心些便是。”師父的聲音溫和依舊。
徐凌宇鼻子一酸,用力點了點頭,把那點師父夾過來的咸菜扒進嘴里,感覺味道比山珍海味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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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了徐凌宇最痛苦的抄寫《清心訣》時間。
他盤腿坐在樹墩上,對著那卷薄薄的經書,眉頭擰成了麻花。墨條在硯臺上磨得吱呀作響,仿佛也帶著他的煩躁。
“大道無形,生育天地……生育天地……”他嘴里念念叨叨,筆下的字卻如同被狂風吹過的柳條,東倒西歪。窗外,一只知了不知疲倦地鳴叫著,聲音鉆入耳朵,攪得他心煩意亂。他抓耳撓腮,屁股底下像長了刺,怎么也坐不住。
“靜心!”在院子里劈柴的龍輝,頭也不抬地吼了一句,斧頭落下,木柴應聲而裂,仿佛在給他的話加個注腳。
徐凌宇嚇得一哆嗦,趕緊收斂心神,強迫自己盯著那如同天書般的文字。看著看著,那些文字仿佛在眼前跳動起來,變成了飛舞的蝴蝶、奔跑的兔子、香噴噴的烤紅薯……他趕緊晃晃腦袋,試圖把這些“雜念”驅逐出去,結果筆尖一滑,在紙上拖出一條長長的墨痕。
“哎呀!”他懊惱地叫出聲。
“又怎么了?”龍輝放下斧頭,走了過來。
徐凌宇趕緊用手捂住那個墨團,小臉漲得通紅:“沒……沒什么……”
龍輝一把拉開他的手,看著紙上那慘不忍睹的“墨寶”和歪歪扭扭如同蚯蚓爬的字跡,氣得額頭青筋直跳:“徐凌宇!你這抄的是《清心訣》還是‘鬼畫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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啟程
“我……我靜不下來嘛……”徐凌宇小聲辯解,帶著哭腔,“這些字它認識我,我不認識它……”
看著師弟那副可憐兮兮又委屈巴巴的樣子,龍輝滿腔的怒火不知怎么的,泄了大半。他想起了自己初學《清心訣》時的笨拙,想起了師父的耐心教導。他嘆了口氣,拉過另一個樹墩坐下。
“坐好!”龍輝板著臉,但語氣緩和了不少,“看著我的筆。”
他拿起筆,蘸飽墨,在徐凌宇那張“鬼畫符”的旁邊,重新鋪開一張紙,一筆一畫,極其緩慢而端正地寫下一個字:“道”。
“看清楚了,這個‘道’字,上面是‘首’,下面是‘走之’。首,代表思想、本源;走之,代表踐行、路途。合起來,便是追尋本源、身體力行的意思……”龍輝開始一個字一個字地拆解,用最淺顯的語言解釋著每個字的含義和結構。
徐凌宇瞪大了眼睛,看著師兄筆下那遒勁有力、如同刀刻斧鑿般的字跡,再聽著那平實易懂的解釋,忽然覺得那些原本面目可憎的文字,似乎也變得親切起來,不再是毫無意義的符號堆砌。
“原來是這樣啊……”他喃喃道,第一次對《清心訣》的文字產生了些許興趣。
接下來的抄寫,雖然字跡依舊談不上好看,但至少不再歪斜得離譜,也少了許多墨團。徐凌宇寫得格外認真,小臉上滿是專注的神情。陽光透過窗欞,灑在師兄弟二人身上,一個沉穩教導,一個凝神傾聽,空氣中彌漫著墨香和一種難得的寧靜。林青仙站在靜室門口,看著這一幕,嘴角微揚,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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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山風格外清涼,吹散了白日的暑氣。一輪皎潔的明月懸在深藍色的天幕上,將清輝灑滿青嵐山,松濤聲在靜謐的夜里顯得格外宏大悠遠。
師徒三人沒有立刻回屋睡覺,而是搬了小板凳坐在院子里納涼。這是難得的閑暇時光。
“師父,天上那些星星,是不是也有像我們這樣的道觀和人啊?”徐凌宇仰著小臉,指著漫天繁星好奇地問。沒有了抄書的壓力,他的思維又活躍起來。
林青仙也仰望著星空,深邃的眼眸映照著星河,聲音悠遠:“宇宙浩瀚,星辰無量。或有,或沒有。道生萬物,萬物有靈,或許在遙遠的星海彼端,亦有生靈在仰望星空,問著同樣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