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莊子上的大執事有兩個,都是家生的奴才,一個叫崔榮寶,一個叫陳德潛。
崔、陳二人一早到了府里,容華差馮立昌去安排他們飯食,又讓他們先給老夫人請了安,稍稍這樣一耽擱就是半日時間。
待到了下午兩個人才見到容華的面。
兩個人向容華說莊子上的情形,本來早晨準備好的話,到了下午也疏懶起來,也就長話短說,“雖然家里其他莊子是好的,可是咱們兩個莊子和那些地界兒不一樣,別看這小小的差異,到頭來可就是大不同了,想必是換了新種子不適應,所以有這樣的情形,不然第二茬咱們還用去年的品種。”
這兩個人是與二太太商量好了,真要勸的她換了種子,那不是讓她在府里標新立異?換了種子不一定能長出好苗子,還等于打了一巴掌建議換新種子的石盡忠,還真的當她是少不更事,隨意糊弄。
容華看著崔榮寶、陳德潛臉上的表情,再看他們兩個穿的都是新做的衣裳,手指白皙,想必是養尊處優慣了,臉上似是對她稍有尊重,眼睛卻不遮不避,閃閃爍爍,偶爾兩個人是相視通風,也不遮掩,生像是隔著一道屏風她就什么也看不見似的。
說話說得那樣滿,如何是想要跟她討道理的,明明是心里早有思量。之前認主的時候兩個人當著老夫人的面倒是恭恭敬敬,現在離了老夫人的臉面就這樣起來。
容華讓木槿上了茶,卻不讓崔、陳兩個坐,只是自己拿起茶蓋緩緩吃一口茶,然后將茶碗擺在桌子上。
她畢竟是朝廷的一品誥命夫人,是他們的主子,如何能被下人一把攥住了,“昨日其他莊子上的人都領了賞錢,我已經讓人將冊子拿去莊子上去了。”
崔榮寶、陳德潛二人聽得這話,兩色都不約而同地稍稍變了。
“大家忙碌了大半年,家里有什么事還是要讓大家知道的。”
這是激勵人心的意思?仔細想起來倒也是合情理的,可是卻為什么撿了他們不在莊子上的時候……
“老夫人向來是賞罰分明的,這些讓大家都清楚,人心才能聚在一起,你們下去也好辦事,”未等崔執事、陳執事仔細思量,容華又說:“你們說換種子的事,我想也是經過思量的,過幾日我向老夫人借了石執事去看看,若是這些種子不得用,就勻給其他莊子。”
崔、陳兩個人心里一沉,石盡忠雖然也是府里的世仆,但是平日里卻很少與人走動,是個不愛說話又固執的,若是讓他去了莊子上看,少不了要添許多麻煩。
陳德潛剛想要說話,容華卻微微一笑并不給他說話的機會,“兩位都是府上的老人了,懂得的也多一些,我剛剛接管莊子,免不了要靠兩位幫襯著,若是有什么地方不妥當,都可以與我說了。”
少夫人聲音清脆,不拖泥帶水。崔、陳二人面面相覷,看向屏風那邊,見少夫人端正地坐在那里。下人哪里敢說主子的不妥當?特別是少夫人才接了莊子,誰敢先明著拆這個臺。
容華道:“這幾日我雖然不到莊子上去,卻要將莊子里管事的都見了。”
也就是說,不光是見他們二人。
容華道:“這幾日農物下來了,莊子上難免要雇人,一切都還照往常的慣例,賬目也不要用旁人,就你們管了,銀錢支使直接與我說。”說著讓錦秀將兩個人一早呈上來的賬目還給了二人,賬目里的細則一概不問。
崔榮寶、陳德潛二人一對視,臉上又露出些笑意來。
從少夫人屋子里出來,崔、陳二人在一起合計少夫人叫他們過來的意思,正說著話,外院的下人蘇長久過來向他們探口風,“聽說少夫人從娘家帶來的莊子上人手不夠,幾個莊子不過來了兩個執事,這幾日府里傳言少夫人要從院子里選人手過去呢。”
崔榮寶、陳德潛兩個人頓時一驚。
蘇長久在內府里許多年了,卻一直不得重用,“莊子上的事兩位知道的最清楚,少夫人有沒有說要選什么樣的人過去?”
怪不得少夫人說要見莊子上所有管事的,莫非是這個意思?府里有多少不得用的下人都在等這種機會,利益驅使之下總會有人想方設法靠過來。
崔榮寶、陳德潛兩個人打發走蘇長久,連忙各自回莊子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