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靜初側頭看看二太太,半晌才躡手躡腳地去扶薛明靄,手剛碰到薛明靄的手臂,二太太也跪了下來,“老夫人,媳婦不是要包庇明靄,只是這么大的事明靄怎么敢就扛下來。”
老夫人皺起眉頭,“有什么話不好說,都要跪在地上?”
二太太道:“媳婦本想過陣子弄清楚了才向老夫人說,只是……”
薛明睿不準備聽二太太接著說下去,站起身來道:“我還有公事沒處理完,就先回去了。”
老夫人才點了頭,二太太便道:“明睿在這里正好,容華有了身孕我也不好讓人去知會,明睿聽聽也能拿個主意。”
“紅英總是容華屋里的丫鬟,這樣一說就不止是內宅的事了。”二太太說著哭起來,“明靄做出這種事,就算將他打死了也是應當,只是要將那個紅英叫來問清楚,怎么能不聲不響地就做下這種事。”
不聲不響地做下這種事,其實是要質問容華怎么會對自己屋里丫鬟做下的事一無所知。
二太太道:“平日里也就算了,偏在明睿成親的日子出了事……可憐了明靄和靜初這兩個孩子……好在靜初是個知書達理的,否則換了旁人說不定這門親事就做不得了,鬧到外面去,只怕要被人笑話,不說別的,親家知曉了,我就抬不起頭來。”
這話說得順理成章,既說了容華不能約束房里的丫鬟,又提到任靜初的大方得體。老夫人詫異地看了眼任靜初,只見任靜初心虛地縮縮肩膀……二媳婦將話說得這樣理直氣壯,難道二媳婦不知道任靜初在府里大吵大鬧要回娘家的事?老夫人皺起眉頭。
二太太哭得哀慟,似是旁人怎么也勸說不得,只是一心想要將事說在容華身上,“我對明靄管的還算嚴,房里的丫鬟哪個不用得妥當,只是沒想到日防夜防竟沒有防住。”
老夫人就要開口,xiong口不由地一疼,只得捂住xiong口歪在那里。
二太太也顧不得仔細去瞧老夫人,還是自顧自地道:“老夫人是知道我的,為這個家我是費盡了心思,只望著他們有個好前程,如今不光是他們的前程沒了,還連累了府里,我活著也沒有什么意思,若是我們母子倆的性命能保全府里的名聲,我便和他一起去了也好干凈……”
二太太正哭得喘息不得,忽然聽得旁邊有人道:“二嬸快起來,這樣怎么使得,三弟也不是犯了大錯,不過是年輕貪玩兒罷了,哪有許多事。都是府里的丫頭,平日里聚在一起誰能分清是哪個屋的,三弟當成是府里的家仆也是難免,只是我屋里的紅英一心要回去陶家,”容華說著看向任靜初,“當著三弟妹的面,紅英已經剪了頭發,我也阻攔不得,不日陶家家庵的庵主就要來接人了……”二太太說的話句句都落在她頭上,她可背不起這個罪過,與其這樣遮遮掩掩,倒不如在老夫人面前說了清楚,“二嬸想想,紅英在我房里,哪有機會和三弟見面?”這話只有二太太能聽明白。紅英到底為什么會去二房?怎么和明靄見面?這些事她不怕最后揭穿。
二太太整個人一顫猛然抬起頭來,一眼看到穿著鵝黃薔薇花褙子,粉色馬面裙的容華站在她身前。容華怎么會忽然來老夫人屋里。
薛明睿看向薛明靄淡淡地開口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自己跟二嬸說清楚。”
薛明靄被嚴厲的聲音一震,頓時清醒過來,跪行幾步向前道:“母親,兒子真的不知道那個丫頭是二嫂房里的。”
禍害(下)
聽得薛明靄的話,薛二太太莫名其妙地睜大了眼睛,就連任靜初都十分驚異,一時忍不住“啊”了一聲。
二太太轉頭目光凌厲地看向薛明靄。
薛明靄一心想著薛明睿和他說的話,從剛才葳葳蕤蕤的模樣一下子變得堅定下來。從小就是他、大哥和其他兄弟在一起,二哥一個人獨來獨往。母親有意讓他們疏遠二哥,有時候他很想去和二哥說話,卻怕回去挨了母親罵,只得遠遠地看二哥一眼,不敢越雷池半步。二哥聰明又有見識,每次聽說二哥在朝堂上強硬地說下那些話,他就免不了欣喜,可是回到家中他要哄母親高興,順著母親的話茬說長房,說爵位,不敢提二哥半點好處。可是私下里仔細想想,父親或是大哥承繼了爵位又如何?朝堂上就少了一個敢于直言不諱,威風凜凜,任誰都不敢輕視的武穆侯。
他從沒想過母親的期望能成為現實,在他心里那是不可能會有的結果。在嚴母的身邊生活,他早已經學會了趨炎附勢,表里不一,只要母親歡喜,他什么話都能順迎出口,大概只有這樣才能在府里過得舒坦,漸漸在外面也毫無建樹,學會了隨波逐流。
每次在家里看到二哥,他都覺得他和二哥之間的距離已經越來越大,他羨慕二哥的堅韌,自己又沒膽子嘗試,只得一日混過一日,凡事都等著聽母親安排,私下里卻任由自己放縱風流。
若不是二哥教訓他,他還不能明白。
二哥訓斥的話猶在耳,“你年紀不小了,也該明白事理,什么事該做什么事不該做?人人叫你薛三爺,既然享著薛家的福氣,也該知道要怎么維護薛家的臉面。”
“再胡鬧也不能將整個家都牽連進去,二叔和你都要一個丫頭,讓外面人知曉會說什么?”
薛明靄想著,心里一顫,整日里在外面花天酒地,禮義廉恥早就被他拋諸腦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