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華跟著中官進了慈寧宮,中官進去稟報,容華恭敬地站在院子里等,雖然仍舊小心翼翼生怕失了禮,心里已經沒有前兩次那樣緊張。
不一會兒剛才的中官出來低聲道:“武穆侯夫人去側殿里等一會兒,九皇子和英親王在呢。”
九皇子未跟著圣駕去陪都,可是她記得英親王是隨行的,怎么會……
中官又道:“也是趕得巧,英親王從陪都回來給皇太后請安,這才說上話。”
容華忙低頭道:“勞煩公公了,若是不方便,我就在這里等著。”
中官笑道:“那哪里行,這么毒的日頭,就算是我們也不敢站得時間太長,皇太后也有話,武穆侯夫人就進去等吧!”
容華抬起頭看了中官一眼,那中官的笑容和藹,容華這才規矩地跟著進了門。
容華被指引著坐在錦杌上,宮女立即端了茶過來。容華捧起茶禮貌地淺酌了一口,便將茶碗放下。
側殿的窗子打開著,透過窗子能看到主殿里的情形。
容華低下頭不敢隨意四處張望,只過了一會兒就聽到清亮的聲音,“糞其穢矣,施之發田則五谷賴之秀實;灰既冷矣,俾之洗浣則衣裳賴之以精潔。……為人孫者,當思祖德之勤勞;為太子者,當念父功之刻苦,孜孜汲汲,以成其事;兢兢業業,以立其志。人皆趨彼,我獨守此;人皆遷之,我獨不移。……若是,則于身不棄,于人無傀,祖父不失其貽謀,子孫不淪於困辱,永保其身,不亦宜乎!”
這是朱子的《庭訓》,大意為天下之物即便是頑石、糞便、草灰等皆因其有一節可取而不為世之所棄。故人不應自棄,不宜怨天尤人而當反求諸己,思祖德、念父功,作為自身事業,以求于身不棄,于人無愧,祖父不失其貽謀、子孫不淪于困辱,從而保存和發展其祖宗的基業。
那聲音不帶一絲稚氣,想來是英親王的,英親王在外面不是一個閑散王爺?卻怎么能將這樣一篇文念得這樣熟練,音調低沉,語氣深刻,哪里有半點閑散的樣子。
上次侯爺說起開元十年的那樁案子,英親王去西寧剿匪,回來之后沒有功賞,反倒是跟著的官員錢泰明因為喝酒誤事丟了官,從此之后英親王才做起了閑散王爺。
是因此受挫,還是要掩去鋒芒自省?薛明睿每次提起英親王,目光中總有幾分的閃爍,莫非……
新君登基是忘不了那些有擁立之功的功臣,可是一旦出了差錯,腳下就是萬丈深淵,即便如此還有不少人要舍身一試。
任何人都有爭奪權力的欲望,沒有絕對意義上的孤臣,就算是一心一意效忠圣上,也要為自己的將來做打算,有人天生就想要接近權力,雖然危險,仍要盡力把持。
薛明睿聰明、果斷、身上有一種與生俱來的傲氣,他不可能甘于做普普通通的臣子。
容華正想著,剛才引她進宮的中官上前笑著道:“英親王和九皇子已經離開了,皇太后傳召武穆侯夫人過去呢!”
中官在前面走,容華跟在身后,進了正殿,宮女們已經放了拜墊,容華即刻跪下來向皇太后行禮。
皇太后笑道:“快起來吧!長公主的病怎么樣了?”
容華恭謹地回道:“多虧皇太后賞賜的秘藥,已經好多了。”
皇太后連連點頭,賞了容華座位,“哀家這就放心了。”
容華將繡好的瓔珞呈上去。
皇太后命人將瓔珞展開了,低頭看過去,目光所到之處不由地一怔,眼睛中頓時露出柔和的光,“這是長公主的筆法。”
容華低頭笑道:“是。”
皇太后又看了半晌,這才夸贊道:“虧你靈巧才能將這畫繡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