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謝安年身邊的幾個小兵,似乎已經被嚇暈過去了,被風沙葉及時用丹頂鶴托住。
謝安年眼珠子差點沒瞪出來,話都忘記怎么說了,全世界似乎只剩下了他腦子放煙花的噼里啪啦聲。
不只是謝安年,身邊轉頭就能看見的戰友,地底下抬頭往上看的同胞,還有其他通過現場轉播看見這一幕的觀眾,全都被嚇得呆滯了。
當然,大多數人的想法還是正常的,符合邏輯的。
“謝首席快跑!他來殺你了!”
“我靠,突然貼臉,直接嚇尿了好吧!”
“這怪物還知道挑主力!還知道認人?!”
“親手被男友殺死……謝首席罪不至此?。 ?/p>
謝安年的耳麥里更是要炸開了,無數個聲音焦急地喊他快跑,還有要他抓住機會獵殺溫述的,由于事情發生得太突然,沒人達成統一意見。他目不轉睛地看著溫述,心想這溫述要是再捅自己一刀,他也忍了。
他輕聲嗆咳一聲,被腹腔翻涌而上的血液堵住喉嚨。
好像也不需要溫述動刀了。
他堅信眼前的人就是溫述,只是這個溫述暫時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忘記了自己的使命,忘記了自己是一個人類。他剛剛誕生,懵懂無知,沒人引導,就像小孩子玩樂一樣,輕輕松松就制造了一場曠世災難。
溫述渾身散發著淡淡的光暈,美麗的臉頰逼近,幾乎要使人目眩神迷,謝安年嗅到了溫述身上的淡淡香氣,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在暗無天日的監禁室,在黃沙漫天的塔依拉,在紙醉金迷的游輪,在薄藤粉幕的花園,在黑石嶙峋的峽灣,他們千千萬萬次這樣注視彼此。謝安年注視著溫述的面龐,眼神是他自己都不曾想過的深情,“小述,沒事的……沒事的……等我解決了這些麻煩,我把你帶你回家……”
他唇齒開合間,越來越多的鮮血涌出。
他已經是強弩之末,剛才與尼德霍格的戰斗讓他幾乎暴走,但在溫述出事后,他硬生生遏制住了身體的畸變,被溫述重創之后,轉身又像沒事人一樣以肉身支撐白塔。耳麥里的吵鬧的聲音終于消失了,沒人再指揮他應該做什么,必須做什么。
遠在燧人塔的謝思語看見這一幕,閉上了疲倦的雙眼。
萬籟俱寂,唯有火舌舔舐的聲音。
溫述聽見這個哨兵在耳邊對他輕聲說道:“沒事的,我愛你?!?/p>
謝安年身體從空中墜落時,溫述沒有接住他。他只是在原地注視他墜落的軌跡,他可能在思考,也可能僅僅只是在發呆。他可能永遠也不會明白,這個人類眼中那濃郁到要將他淹沒的感情是什么,也不會想起,他和他的過去。
火光中,正指揮士兵撤離的李銘鉞仰頭看著這一幕,忍不住從喉頭嗚咽出幾聲慘笑。
看吧——強如謝安年,依然無法養熟溫述這一頭怪物。
一股壓抑到令人窒息的情緒在人群中蔓延,人們投向溫述的目光已經不僅僅是譴責或怨恨,而是徹頭徹尾的恐懼。他們眼前的生物,無法馴化,無法說服,無法理解,無法被理解,無法被戰勝,完美到極致。
唯獨謝安年,看向溫述的目光依舊柔和。他似乎依然毫不懷疑,就像在燧人塔那次一樣,他們從高空墜落,拉著彼此的手臂擁吻,他墜落的方向,永遠是愛人的懷抱。
如果謝安年能開口,他一定會告訴眼前的溫述。
——在他們生前,本就沒有多少人對他們的愛情表示祝福。
——貴族和平民,是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