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約的,他覺得這種變化和師雨萱有關。但未免她再提心吊膽,他也就沒有提及。
至于王行所說的變化……幻境里的歲月都成為了他記憶的一部分,而他足足重新經歷了兩次,心境自然與進入鎖仙塔之前不同。
王行擰眉沉思半晌,對他所說的情況也十分不解,偏偏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但他對蘇曳當年差點走火入魔的傳聞記憶深刻,于是提醒他說:“不要大意,心魔最是詭異難測,還是要多加提防。”
蘇曳頷首道:“自然。”
聊完心魔的事,王行又想起一個問題。
“在你進入鎖仙塔內的這半個月內,九洲各地又有多處靈脈潰散,一個建立在靈脈上的小宗門甚至差點因此滅門。這事,也跟你有關?”
他不提還好,一提,蘇曳便冷笑道:“都是我的仙骨所化的靈脈,從前我在玄天秘境里自然相安無事,如今我脫困,屬于我的東西當然會回來。”
事實上,即便他還在秘境中,這些靈脈也支撐不了太久,畢竟他一個人的力量對那個巨大的缺口而言無異于杯水車薪。
“按理說,作為朋友,我不應該說這些掃興的話,但是……”王行聲音低沉地說,“因為多處靈脈潰散,沒有了靈力滋養,各地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旱情,最偏遠的南炎洲更是民不聊生。”
他慢慢抬起頭,喉結動了動,猶豫道:“你接下來,準備做什么?”
他知道蘇曳復仇是必然的,找回仙骨也是必然的,然而一個當年為了天底下的凡人不再成為修士奴隸而奮斗半生的人,難道真的會眼睜睜看著他們水深火熱嗎?
他相信蘇曳的目的不止于此。
蘇曳放下碗,摩挲著劍柄道:“重建仙庭。”
此時重建仙庭,卻不再是為了從前的目的。
在王行銳利的目光里,他坦然道:“我還要恢復全勝時的實力,再去看一看升仙路。”
“我當年有一些設想,只不過因為時局尚未來得及驗證。如今的修仙界如同一盤散沙,群龍無首,要讓他們同心協力,我只能成為那個龍頭。”
“最重要的是,他們目光短淺只想治標,而我卻要治本。”
確實,他重現世間會讓已化為靈脈的仙骨潰散歸來,天下也將陷入更深的危機之中。然而用他來填那個無底洞一般的窟窿無非是飲鴆止渴,拖延再久,都改變不了最終的結局。
與其如此,不如治本。
蘇曳是這么想的,然而卻并非一開始就這么想。
從前困在秘境時,他滿懷憤怒與仇恨,只想著離開那個囚籠一般的地方,哪管出來后天下會有什么變化,會不會有人死亡。
然而重新經歷了過去的時光,他又改變了主意。他還是不想為了天下蒼生去死,也不想被那些假仁假義暗藏心思的人打著大義的名號被迫犧牲,他只想再嘗試一下當年沒來得及嘗試的事,那里或許藏有最后的希望。
不過,在此之前,必然有無數的人會阻止他,因為大多數人只想得一夕安寢。
王行聽完,靜默良久,黯然道:“我不如你。”
道心永固,不外外物所移者,唯離山蘇曳耳。
他不如蘇曳的妖孽天賦,也遠不及他的心境。易地而處,他怕是脫困之后只想滅世,哪還有心思拯救世界。
蘇曳又端起了酒碗,慢慢抿了一口,視線落在緊鎖的房門上,忽然溫和下來。
“你高看我了。”
“我只是忽然覺得,這個世界還有值得期待的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