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句,慕容修起身離開。
季如音獨留于此,卷簾隨風而動,將眼底那汪清池吹得愈發褶皺破碎。
在她身后,慕容修走出邊廳,沒讓人跟著,顧不上挺直因年邁而岣嶁的腰背,腳步急切的穿過游廊來到書房。
一本嶄新的三字經端端放在書案中間。
心跳如擂鼓,在胸腔里砰砰作響,慕容修蜷了蜷干瘦的手,拿起那本三字經,從書頁里翻出一張房契。
繼續往后翻找,又翻出一張蓋了血手印的借據,落款處赫然落著他那獨孫的名字。
慕容修顫抖著將房契收如懷中,又將那借據扯得稀碎,投進香爐。
誰能想到,慕容修這樣的通儒達士,卻有個賭鬼孫子,欠了一屁股爛賬,連家宅的房契都被偷出去押給了賭坊。
慕容修氣得倒了床,別說辦壽宴,連活都不想活了。
就在這時,有人找到他,以敬佩欽慕之名,送上千兩銀票讓他在今日辦壽宴,并允諾事后會奉上房契和借據。
大雍習俗,辦大壽不需要等到壽辰當日,只要同年提前尋一吉日即可,慕容修走投無路,別無選擇。
沒想到對方竟真將房契和借據送來了。
至此,慕容修才真的有心情辦壽,抹掉老淚,用力挺了挺腰背,再回到前院去接受賓客道賀。
與此同時,邊廳里,丫鬟過來收棋,走前似是不經意,將一個小紙團落在季如音面前的桌案上。
這一刻,季如音的心幾乎要從喉嚨里蹦出來了。
緊張環顧,確認無人關注,季如音飛快撿起紙團。
展開,熟悉的字跡落入眼底:日夜思卿,盼得一見;更衣幽室,靜候卿至。
咽下唾沫,季如音將紙團藏入袖中,心頭駭浪翻涌。
這是在慕容家,賓客如云,一旦被人發現,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她。
季如音心底生出幾分怨惱,轉念一想,家里盯得緊,除了今日,只怕難得再有機會相見,晉乾哥哥這也是被逼無奈,心下當即釋懷了。
而且她也要解釋考題的事,總歸要想辦法見上一面的。
季如音把丫鬟瓶兒叫進來,附耳叮囑一通。
瓶兒面露驚恐頻頻搖頭,季如音拉著她的手再三勸說,瓶兒萬般無奈,只得答應下來。
捱到開席,待熱湯送上,季如音裝作不經意碰翻湯碗,滾燙的熱湯倒在手上,再順著桌面浸入衣裙。
“呀,小姐!”瓶兒驚呼,手忙腳亂拿出帕子給她擦拭。
季如音淡然擺手,“無妨,換一身便是?!?/p>
瓶兒馬上叫人去車里取備用的衣裳,慕容修的兒媳聽見動靜過來,當即吩咐家里丫鬟領季如音去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