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臺燈熄滅,房間陷入無盡的黑暗,寂靜彌漫在空氣中,松汛鉆進(jìn)被窩里,她打算睡覺了。
但一秒鐘后,房間里的燈卻被“啪”地一聲打開了。
松汛從被窩里鉆出來,目光朝站立在門口的梅茯望去,“阿茯,你干嘛呀?”
“松汛。”梅茯的身形單薄,臉龐靜美,眉眼還是一如往常地透著幾分病態(tài),似玉非玉,似鬼非鬼,“我有實(shí)體了。”
方才在電梯里的時候她被壓制著不能開口說話,現(xiàn)在她終于有機(jī)會把這個好消息告訴松汛。
“真的嗎真的嗎真的嗎真的嗎真的嗎”松汛一驚,大叫著朝梅茯跑過來,一把抱住了她,“是真的欸,啊啊啊太好了阿茯!!!時隔多年我終于又可以抱到你了。”
她把梅茯拖到了床上,“你身上好冷啊,被窩已經(jīng)被我捂熱了,你快躺下。”
松汛黏糊糊地貼著梅茯,她幾乎將整個身軀完全伏在她的身上,感受她的心跳、體溫與發(fā)絲間淡淡的洗發(fā)露的香氣。
她笑眼彎彎,“我陪你一會兒,然后待會就去別的房間睡覺。”
這不是做夢,梅茯真的擁有實(shí)體了……太好了……對,這簡直太好了……
梅茯歪了歪頭,故意將手掌放到松汛的后頸,壞心思地把冷意傳遞給她,“你沒有什么別的要說的了嗎?”
“好像……沒有了?”頓了頓,松汛說:“腦海里已經(jīng)被驚喜占滿了,已經(jīng)變成只有欣喜情感的機(jī)器人了,我一時之間想不到別的了欸,阿茯。”
“那我有話要跟你說。”梅茯?qū)⑺崎_,她們一同坐在床沿邊上,這種姿勢更好交談。
梅茯蒼白的手上充滿密密麻麻的、被針孔留下的淡褐色痕跡,淡青色的血管在纖薄的、如同白紙的皮膚下跳動,不過倒是更顯得她像是個活生生的人。
她聲音很輕、像虛無縹緲的霧一樣,“我決定離開你。”
……
幾乎是轉(zhuǎn)瞬之間,松汛呆住了,喃喃:“為、為什么”
一種強(qiáng)烈的不舍感涌上她的心頭,松汛感覺渾身的血液都為此凝固了,她的手指下意識揪住梅茯的衣角,指節(jié)微微泛白,仿佛她一松開手梅茯就會立馬消失一樣,呼吸也稍稍急促起來。
得到了想要的反應(yīng),梅茯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語帶戲謔,“怎么像只搖尾乞憐的小狗一樣看著我?”
松汛的眼睛瞬間shi了。
“我又不是去死,只是當(dāng)鬼的時間太長了,幾乎讓我忘記做人時候的感受了。”她湊近松汛,眼眸輕垂,“我喜歡你身上的活人氣息。”
“用你的話來說,就是我決定去探索世界了。”梅茯垂著濃黑的眼睫,呼吸微弱,聲音清潤,用小時候的稱呼喚她,“你會想我嗎,小汛”
“會的。”松汛shi漉漉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流露出些可憐巴巴的意味。
梅茯靠近她,與她對視,雙手在她的腦袋上比出一個不倫不類的小狗耳朵,微微笑著說:“真的假的你有那么多的朋友,真的會有時間思念我嗎,現(xiàn)在說得好聽,肯定等我一走就會把我拋之腦后吧。”
梅茯承認(rèn)自己忮忌過松汛,忮忌她健康的身體,忮忌她有那么多的朋友,連她開朗的性格也忮忌。她不懂為什么松汛一個平平無奇的beta能獲得那么多的關(guān)注,她只是一個beta不是嗎?
她討厭松汛永遠(yuǎn)是一副霽月光風(fēng)的、品端行方的好學(xué)生模樣,討厭她的冷幽默,如果松汛只是一個不起眼的底層人就好了,如果松汛敏感多疑惹得所有人厭惡就好了,那么她可能會憐憫她可憐她同情她,從而主動接近她跟她做朋友,可惜沒有如果,所以梅茯討厭她痛恨她忮忌她。
可松汛就像是潺潺流淌的小溪,總是溫柔地包裹她、向她傾瀉,她根本不知道如何拒絕,就算她關(guān)上所有的門窗,對方的聲音也還是會宛如藤蔓一樣無止境地攀爬、纏繞在她的心尖。
那么,門窗有什么必要關(guān)上嗎?她何必白費(fèi)力氣抵擋這份命定的奔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