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括蒼神色平平,眼神卻似有深意,叫人望不見盡頭,“我夜里少有食點心的時候。”
“哦。”孫令耀不以為意,日日在一塊吃喝入睡,他早已領教了陳括蒼的習慣有多怪,明明是少年,卻像一個遲暮老人。
孫令耀也沒猶豫,把手伸到陳括蒼的碗前,“那給我吃好了,大相國寺的素蒸鴨果然做的最好。唉,不過也是進來先是正旦,又是立春上元,節(jié)慶多,動輒羊肉鮮魚,吃得人怕了,這素蒸鴨爽口解膩,吃著倒叫我像吃薺菜了,你說眼下能吃著嗎?”
看著這個只知道吃吃喝喝的人,陳括蒼覺得自己任重道遠,但出于尊重,他還是簡略答道:“時節(jié)未到。”
孫令耀大失所望,但好在他多了一碗素蒸鴨可以吃,還不算太沮喪。
就是吃著吃著,他便打了個噴嚏,正疑心是否著了涼,完全忽視了心頭隱隱升起的不妙感。
他倆的是是非非元娘是一概不知的,若是知道也不會放在心上,她只會捧腹大笑,問陳括蒼怎么能想到哪去。她洗漱畢,躺在床榻上,蓋著松軟的衾被,炭盆的熱浪打在身上,卻翻來覆去,自有她的煩心之事。
一夜無夢。
元娘醒來的時候,萬貫正在她榻前喊她,小心翼翼地推著她的手。
元娘貧苦出身,沒有什么驕矜的脾氣,被吵醒了也不生氣,只是迷迷糊糊問道:“怎么了?”
萬貫這才一五一十地說了。
原來是有媒人上門提親,而且今日的媒人可不同,她著紫褙子,這就意味著提親的人家不是什么普通的富戶,至少也是官宦人家。
元娘頓時起了精神,打橫坐起,神色緊張。
明明魏觀才說過要等省試之后,再來詢問她的答復,怎么會這么快就遣媒人來?
她火急火燎起身,“快快,我要梳洗。”
雖然心里不知道究竟該不該答應,可是涉及魏觀,她便有些著急,難免亂了分寸。
但是,當元娘匆匆下樓時,事情似乎與她想的不同。
王婆婆坐在堂屋,喝著茶湯,下首的桌案上還有殘茶,人是已經走了。
這個時辰,陳括蒼和孫令耀都去了學堂,并不在家中。至于其他人,王婆婆在見著元娘下來時,就讓她們都走開了。
元娘心聲忐忑,小心走上前,正欲解釋,卻聽阿奶先行道:“武三郎我見過,人品相貌皆不錯,其父又是校書郎,正經進士及第,為人嚴正公道,他家門風好,不失為一樁良緣。”
陳元娘先是松氣,不是魏觀,接著又因王婆婆的話而心生不妙,她問道:“阿奶,你想要我嫁到這戶人家?”
王婆婆沒有否認,她望著元娘,難得的嚴肅,“嗯,你清楚你爹是因何而死,若是哪日惹了眼,東窗事發(fā),禍不及出嫁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