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
徐承兒的聲驟然銳利,審視的緊緊盯著元娘,用洞察一切的口吻說道:“要么,你在外面有別的要好的小娘子了,要么,就是有相好的野男人,說吧,究竟是怎么回事?”
徐承兒爽朗大方,說話做事都是直來直去,但不意味著她不敏銳,尤其是與陳元娘相關。
她與陳元娘之間可謂是互為對方肚子里的蛔蟲,興許人自己想不明白的,她們對方卻一清二楚。
既然已經被發現了,那就沒什么好瞞了。元娘本來就沒打算瞞徐承兒,她今日來就是想問詢徐承兒的,只是對方忽然發問,她一緊張就吞吞吐吐了起來,顯得像是心里有鬼。
元娘把簪子拔下來,手指撥弄著垂掛的小燈籠,低著頭把魏觀的事大致說了個清楚,但掩去了自己家父輩蒙冤以至于她堅定決心的部分。
聽完全部,徐承兒果然捂著嘴笑起來,大有要報元娘先前調侃之仇的意味,她眼睛彎起,亮起的眸光盡是揶揄,“上元節可是汴京小郎君和小娘子們互表情衷的日子,你家書生恐怕是要邀你出門看花燈、明心意了呢。”
元娘頓時紅了臉,她與魏觀之間,只是隱晦地試探過一二,當不得真正的心意相通。
這時候聽徐承兒這么說,她哪里還端得住,忙著解釋道:“怎會,我尚不知他如何想的呢。”
徐承兒不知是否快要成婚了,說起話來格外大膽,“你別羞,我們之前去樊樓的時候,不是見過他嘛,后來又來了你家鋪子幾回。我認真瞧過,他出手大方,必定家底殷實,人又俊朗……
“與你正是天作之合!”
這話說得陳元娘臉上熱意更甚,忙著要去捂徐承兒的嘴,前頭剛被元娘揶揄過,徐承兒哪能放過這個好時機,忙起身跑,任由元娘在身后追,笑嘻嘻道:“我早看出你們倆不對勁,私下里向文修打探過,那位魏郎君學問上也很出眾,說不得來日進士及事里頭,也為首位,可謂是宰相中的首相。
為此,汴京中人近來可謂是踏破了他家的門檻。
他一出門,也常引來擁躉。
甚至各家親貴都有意締結姻緣。
魏觀今日能外出,便是暗地里出門,甩開了許多人。
樊樓的這處雅間卻是他早早定下,五座樓里,唯獨這一座主樓最為高昂,若是站于高處欄桿前,甚至能望見皇宮一角,可以清晰瞧見皇宮里的人在做什么。
魏觀并無窺探皇室慶典之意,可在此處能遍覽都城繁華,是賞景最好的去處。
元娘應約而來時,他便正在欄前俯瞰滿城燈火。
高處不勝寒,風呼嘯如虎吟,吹得他衣帶衣擺袖袍皆向后浮起,如同畫中吳帶當風的士大夫,既清貴又頗有灑脫意氣。
聽見門扇呀吱的動靜,魏觀收回目光,側身回望,微笑道:“你來了。”
不知道是不是被徐承兒的話影響,元娘看見魏觀,總覺得不如從前自在,她偏頭避開魏觀的目光,含糊點頭,“嗯,我可是來遲了?”
“不曾,是我心中浮躁,無法安坐,便到得早了些。”他道。
魏觀請元娘落座,而后問詢過她,才搖鈴喚博士。比起有些緊張的元娘,魏觀看著要從容許多,他宴席不知參加過多少,更游刃有余些也是常理。
為了不叫元娘坐立難安,魏觀主動開口,同她閑聊,如此一來便不至于太在乎周遭景象。
“是我有失妥當,本該去你家門前,但今日人多眼雜,貿然前往,我怕引來口舌是非。”魏觀先是語氣輕緩地解釋,他說話時不疾不徐,自有一種悠閑的韻律,連帶著與他相處的人都不自覺放松情緒,變得自然起來。
這也尋常。
高門子弟也不全是酒囊飯袋、享樂之徒,自幼隨著尊長往來門閥權貴之間,若是連令人如沐春風這點都做不到,委實是不中用了。
是嚴峻,還是溫煦,端看他們想要如何面人。
元娘也自如起來,她彎眸淺笑,說他思慮周全,等博士上來以后,又點了些菜,魏觀問了她,她說客隨主便,一切皆可,魏觀沒有過多推搪,便向博士說了幾道菜肴,以旋炙和口味酸甜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