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政事,王婆婆敏銳得可怕,她老神在在,目光望向天藍的上空,上頭又開始紛紛灑灑地落下雪花,她篤定的說,“快了。”
元娘好奇是怎么看出來的。
王婆婆繼續忙著手上的事,慢悠悠答道:“若是官家出事,想篡位的那個早就昭告天下了,拖到如今也沒有動靜,便是未出事,而各地勤王的兵馬也該來了。
“等著吧,岳王的好日子,快到頭了。”
說到最后半句,王婆婆的手猛然用力,手中的壇蓋碰上壇身,碎成兩瓣,她的眼神也驟然冷厲懾人。可惜,她背對著元娘,并未叫元娘瞧清面容,否則,元娘定然能發覺阿奶對岳王的憎惡不同常人。
元娘覺得天似乎又變冷了些,她搓了搓手,交疊著手藏進袖子里。她往外瞥了瞥,也沒見哪漏風呀,心里疑惑,眼見收拾得差不多,主動道:“阿奶,進堂屋暖一暖吧,這天冷得愈發奇怪了。”
王婆婆不置可否,但確實慢慢站起身。
祖孫倆往堂屋里去,掀開門簾后,家中其余幾人都在里頭,各做各的事。其他人不提,陳括蒼反正是在看書,他自來手不釋卷,勤勉如初。孫令耀雖然偶有發怔,抓耳撓腮,但跟在陳括蒼身邊,大致是將書看進去了的。
孫大官人看看自己的兒子,又看看犀郎,眼里的欣慰喜悅就不曾下去過。
縱然外頭寒氣襲人,內里點著炭盆,家人湊一塊做點活,忌諱著看書的兒郎,只能偶爾湊近,小聲耳語,聽著炭不時噼里啪啦燒著的聲音,元娘覺得心里安定極了。
她微微一笑,低頭對起賬本,尋思著哪些是多余的,哪些得快些吃了,哪些能送人。
炭火溫暖地烘在臉上,臉上干得有些繃緊,可她唇角微微的翹起不曾消過。
也不知過了幾日,日子就照常的過著。
雖然顧忌著之前壞人闖進家里的事,元娘很少外出露面,但她也幫著徐家做些簡單鍘藥和煎藥的活,只是都在自家院子里做,岑娘子和廖娘子則一塊幫襯。
有些累,但尚算充實,總比閑著無趣要好。
為此,元娘夜里都睡得沉了些,不必喝安神的湯藥。
然而今夜,她卻半夜醒來,元娘揉了揉眉心,一手撐在背后坐起來,往外面瞧。窗子開了點縫隙,因著屋里燒了炭火,也正因此,外頭的聲音斷斷續續傳了進來。
“城破了!城破了!!”
緩過神的元娘猛然清醒,顧不上穿鞋,用力推開窗,探頭看去。
與上回火燒皇宮不同,這回四面八方都是火光,大大小小的朦朧黃光,映亮天穹,還伴隨著此起彼伏的高聲呼喊。
不同于上回的恐慌,這回元娘激動得戰栗,城破了以后,士兵如潮水涌入,拜四處亮起的火光的福,雖是黑夜,也能瞧清許多景象。不是胡人蠻夷的小辮,入目所及是肅穆整齊的盔甲,是熟悉的禁軍裝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