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是人跟著走了,妻兒追在身后,哭喊著叫他小心,要珍重自身,平安回來。還有上了年歲的老娘,跑也跑不動,扶著自己的腿,朝人的走方向慢慢挪著,捶著xiong口,老淚縱橫。
實在是聞者傷心,聽者落淚。
一路走來,好幾個街巷都能聽見哭聲,不舍的和丈夫或是兒子或是孫兒告別。
頭一回,元娘不覺得叫賣聲吵,比起分別的哭聲,還是后者更刺耳。
她被王婆婆攬著肩,一步步朝家的方向而去。
有時,遇到令人斷腸的別離哭聲,元娘甚至下意識捂住了耳朵,不聽,似乎就不會受影響,也不會跟著難過。
她不禁想到牽連自己父親的那樁貪墨案,因為貪墨了軍中糧草,以至于霸州最后淪陷敵手,那么霸州的那些百姓也是如此無助嗎?
不,這甚至只是把禁軍、廂軍輪休的兵士喊回去而已,霸州百姓面臨的是真正的滅頂之災。
元娘在彷徨恐懼之外,更橫生出一股怨怒,那些小人闔該受到懲戒!
種種思緒如潮水,紛亂而至,到快歸家的一刻,元娘都不清楚自己究竟想了哪些。
還是王婆婆四處致歉,把零星的客人請走,開始把一個個木板扣上,使店空著的三面逐漸被木板合上,元娘才如夢初醒,幫著一塊抬木板對著上下的凹槽。
好不容易把木板全闔上,只差把大門關上,王婆婆卻突然走到外面,仰頭看著旗子和匾額,瞇著眼,凝眉思量著什么。
她收回目光,眼皮因衰老而松弛垂下,卻不妨礙她的目光依舊智慧。
她道:“萬貫,去把梯子搬出來,我去把匾摘了,那旗也不能要。”
王婆婆說完,還嘟囔了句,“幸而當初沒做歡樓。”
歡樓是用竹骨編制的,酒樓一般都會在大門上建歡樓,在歡樓上系彩帶等等壯實,越是大的正店,歡樓就越大,裝飾的也是五花八門,十分耀眼醒目。
好在王婆婆當初覺得自家就是個小食肆,再插個旗子就差不多了,不必費大價錢弄什么歡樓,否則如今還不知要費多少功夫去拆呢。
元娘和陳括蒼在下面搭把手,把牌匾接住,一塊往屋里抬。
從外頭看不出這里原先是做什么的任何痕跡,王婆婆這才放心,她帶著幾人進了屋子,將門閂上,又用鐵鏈纏繞著落了大銅鎖。
頓時,鋪子里烏泱泱的一片,半點亮絲都透不進來。
王婆婆喊她們一塊把吃食全都搬進后院,就連那些腌的東西,連同酒水也不留在外頭。
她們一家忙得熱火朝天,搬得腰都快斷了。
外間巷子里,似乎傳來什么動靜,有馬蹄用力踏過地面的聲音,馬還不止一匹。這動靜太響,想不注意都難,幾人面面相覷,元娘主動請纓,去小門那瞧個究竟,被王婆婆一個指頭叩得捂著雪白的額頭使勁揉。
但王婆婆也覺得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