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娘也是離得近才能聽清,兩邊還正好是擔著炭火賣吃食的浮鋪,裊裊煙火直往鼻尖上撲,香氣襲人,勾得人餓了。
元娘倒不至于響肚子,可饞蟲也被勾了出來,正好對面是州西瓦子,她沒忍住嗅了嗅,眼神悠遠地望著州西瓦子的方向,喟然長嘆,“好生可惜!”
“怎么了?”魏觀依聲詢問。
元娘手俏皮地背在身后,邊輕盈地走,邊癟嘴道:“州西瓦子里有個陳婆婆賣的旋炙豬皮可好吃了,烤得金黃酥脆不說,還會往上頭撒自家制的粉料,又香又麻,極為好吃。不過,她只有夜里才提著籃子出來叫賣,阿奶說近來汴京不太平,開封府堆積了好些人家被拐走兒女的案子,天一黑便不允我出門,已經好久沒嘗過這個滋味了。”
她說著,嘴不自覺嘟起,流露出些孩子似的委屈。
可她是真的苦惱,就連徐承兒也和她一樣被拘在家里了。
汴京承平日久,像元娘,甚至是徐承兒的爹娘都沒經過戰亂,一年年長了歲數,但閱歷增的有限,哪像王婆婆和徐家阿翁,這些老輩人,跟成了精似的,素日里瞧不出端倪,但真有什么大事,閉著眼睛都能嗅出不對勁。
現下天都大亮著,顯然不可能去買那什么陳婆婆的旋炙豬皮,因為去了也注定是撲空。
魏觀比元娘要高出許多,他低下目光去寬慰她,“總能吃上的,王婆婆的擔憂不無道理,邊境數城淪喪,雖兵戈暫止,但作亂的歹人因此四處流竄,汴京為天下最為富庶的都城,自是首當其沖。
“縱然是白日,亦切莫入深巷暗處。”
雖說魏觀處處都好,但有時,又不免太沉穩了些,像是個語重心長的長輩。
好在元娘只是性子活泛,卻并沒有同年紀一些人不知所謂的幼稚,她可是從鄉野里出來的小娘子,鄉下村子里蠻橫可怖之事多了去了。
她點點頭,應道:“好,我不會亂走的。”
元娘還想說自己又不是幼童,但心里卻更掛念另一樁事,“連汴京都受影響,也不知道邊境的百姓日子是什么樣的。”
這話就沉重了,元娘臉上的笑意也少了些。
好在,她回頭望,魏觀就跟在三四步外,長身玉立,像是山間挺拔的青松,始終陪著她,叫她心里頓時安定。
他行事素來有分寸,在敦義坊附近的時候,便改為走在她身后陪伴著。
一前一后,外人看不出端倪,不會對她名聲有損,但她若回頭,不論任何時候,他都在。
她一連回望了幾次,魏觀都在身后,身姿如松,堅實可靠。莫名的,元娘的心情又漸漸好起來,頗為雀躍,笑容也掛在了臉上。
直至歸家,她笑容才收斂起來,看著平平常常的樣子。
雖說王婆婆肯定陳括蒼進宮不會有事,但畢竟是進宮,家里人還是牽掛的,明明到了用晚食的時候,家里也沒人有心思吃。一個個都時不時探頭,想著興許伸脖子的功夫,湊巧犀郎就回來了。
都懷著這樣的念頭,家中安靜得如一潭死水。
元娘已經繞著庭院轉了許久,也就是偶爾撫摸上腰間荷包的時候,情緒能好一些,眉間流露出先是松怔,繼而心安鎮靜的神情。
這里頭裝的可不是什么安神的草藥,只是幾個簡單的草編蛐蛐罷了。
她一回來就用剪子把多余的草給剪了,正正好可以放進荷包里,如此一來,她一焦急就看看草編蛐蛐,回想魏觀所言,不斷在心里寬慰自己,官家既是位賢明的君王,犀郎也并非狂悖無知的小兒,斷然不會出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