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括蒼為了解試,可謂是日日苦讀,就差頭懸梁錐刺股了,這半年來,還拉著孫令耀一道,還得他一個小胖子,硬生生瘦得抽條了,件件衣裳都是又肥大,又露截手肘,可把他娘廖娘子給愁壞了。
趁著解試前,廖娘子和岑娘子,日夜趕制縫衣,王婆婆也來搭把手。比起她們王婆婆才叫經(jīng)驗老道,說是到時候進(jìn)去了,連出恭都得在里頭,夜里也不會給你多一床被褥,所以衣裳得往厚里縫,就是冷了,穿身上也能當(dāng)被褥擋擋風(fēng)。
除此之外,還有許多門道,帶什么吃食,要能放得住的,又不能太葷腥油膩,沒得到時候受涼和飲食不克化,引起腹瀉,可算就白考了。
就連元娘都緊張起來,平日最頑皮的小娘子,見天的和徐承兒一塊去廟里上香拜佛,大有要把全城的寺廟都拜一遍的架勢。但她又窮摳搜,一間寺廟只捐一文錢。
按元娘說的,再少也是香火錢,神仙才不會計較這個,拜多了,總有一個神仙是求得著的吧?
不說她們?nèi)绾蚊β担降资堑搅私庠囘@一天。
元娘一早就起來了。
她在汴京幾年,早沒有以往的勤快勁,也不是偷懶,就是整日里睡到天亮才起來。
今天雞還沒打鳴呢,她就自己猛然從床上驚醒。
她穿了白綾襪,踩著鞋,外面披了身長袖對襟長褙子,就下樓去了。
本來以為自己應(yīng)該是最早的,再不濟(jì)也是剛好和才起來的阿奶阿娘撞上,哪知道干干凈凈的庭院中間,不知何時已經(jīng)擺上一個八仙桌,桌面上供著豬頭、酒肉、茶水,甚至還有一對大紅高燭。
八仙桌正中圍著金玉滿堂絞金雙層密針刺繡桌臺布,正中擺著花籃,里頭放了花果,前頭幾個果子上還貼了正紅的剪紙。
阿奶可是下了血本了,就算買的不是最好的蠟燭,看這一對,足有小臂高,少說也得兩百多文,可不便宜呢。
這架勢不輸除夕的時候祭拜先祖亡人,但也是不大一樣的,桌案上放的肉類要更講究一些。
有些應(yīng)該是昨日準(zhǔn)備的好的,有些還冒著熱氣,顯見是剛出鍋不久,也不知道阿奶她們從什么時候開始起來忙活。
元娘踮著腳,左右張望了起來,犀郎的屋子還沒亮,現(xiàn)下還未到他每日起來的時辰,自然是不見亮的。
她干脆摸去了廚房,果然,阿奶和阿娘,還有廖娘子,正坐在灶邊捂手。
別看如今才入秋,但天未亮之前shi氣重,就沒有不冷的,空氣里沁著shishi密密的寒,總叫人覺得不舒服,半夜里腳也是寒的。
最角落的竹凳上坐著萬貫,王婆婆塞了個烤芋頭給她,正邊吹手,邊來回?fù)Q手,給芋頭剝皮。
她們?nèi)齻€人則壓低聲音說話,時不時捂著嘴笑,就是在灶火跳躍的陰影中,眉眼難掩焦灼。
見到元娘進(jìn)來,她剛要張口喊人,就被阿娘給攔了,她食指放到嘴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元娘立刻捂住嘴,她差點忘了,今日可是他們的大日子,不能吵。
元娘走到灶膛前,王婆婆讓了點板凳出來,她抱了抱元娘的肩,又摸了摸元娘的手,“怎么這么涼?”
也不用元娘回答,王婆婆粗糲的手直接把元娘的手裹住,擱自己腿上捂著。
元娘干脆就一塊坐著,慢慢聽,有阿奶熱乎乎的手,還有暖洋洋的灶膛,她這時候一點都不愛插話,能聽她們說許久許久的話,心里也是安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