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沒有比此刻更和煦溫柔的時候了。
連風都是溫暖輕柔的。
眼看日頭有西斜的跡象,王婆婆抓起她那青色印花的錢袋子掂了掂,隨后目光落到了元娘身上。
“別頑了,過來,今日晚食想吃什么?”
被叫到的元娘先是呆了呆,聽到后半句話以后,立時來了精神,湊到王婆婆身邊,挽著王婆婆的臂彎,眼睛亮晶晶,“吃什么都可以嗎?”
“你說呢?”王婆婆面上嚴肅得很,“若是要龍肝鳳髓我可沒那份本事?!?/p>
王婆婆的話雖硬,但元娘善于剝離外殼看本質,這話的意思便是尋常稍貴點的吃食都可以。
元娘臉上的笑當即洋溢出來,不過,她窮的年歲比較久,一時間不太敢張口,猶猶豫豫的試探道:“肉醩托胎襯腸?”
“成?!蓖跗牌挪粠О朦c遲疑,直接應了。
看她起身欲走,元娘立刻后悔了,肉醩托胎襯腸這樣貴的吃食都能不帶猶豫的答應,換成別的,興許也可以?
元娘高聲道:“不不不,不要這個,我想吃雞肉!”
“你這小冤孽!”王婆婆耐心告罄,眉頭蹙起,“到底吃什么?”
陳元娘露出潔白貝齒,笑容諂媚得像是個以阿奶為天的小狗腿子,“雞!就是那種吃起來脆脆酥酥的,好像有一點點酸,但是特別香的,好像還有點酒香。
“叫、叫……”
元娘卡殼了,她定然是沒吃過的,吃過的是徐承兒,說是出門吃席面的時候吃到的,滋味極好。當時光是聽徐承兒的形容,就把元娘的饞蟲勾起來了,十分向往。
但叫什么好像沒說,只知道做法里得焙許久。
不需要元娘沉思苦想,王婆婆心里已經有了答案,“是爐焙□□?”
世上菜肴千千萬,王婆婆不可能全都知道。但這道爐焙雞實在是巧,因為那是她死了多年的親爹生前極愛吃的一道,若要小酌,桌上必須有爐焙雞。
為此,她特意向家里的廚娘請教過,才得了秘法,還真別說,外頭賣的爐焙雞大抵是不如她做的好吃。
學菜的時候不覺得辛苦,婚事出差錯的時候恨死她爹,只覺得都喂了狗,夫婿死了娘家來算計更是后悔不已,痛恨自己當初做無用功,如今許多年過去,倒是覺得手癢了,不知道做起來還是不是那個味道。
她娘家敗落了,也不知道那個把秘方告訴她的廚娘如何了,這秘方能沒能傳下去。
一道菜,勾起了王婆婆許多回憶。
看著一慣強硬的阿奶竟然破天荒露出懷念傷感的表情,眼神怔怔,似有些發愣,簡直比日頭打西邊出來還嚇人。
元娘不知道有那樁往事,嚇得心口發慌,小心試探起來,“要不,我不吃也是可以的?!?/p>
她一句話驚醒了王婆婆,王婆婆翻了個白眼,直接給了定論,“鬧什么幺蛾子,就吃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