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熱絡嗓音,都沒看清元娘是來干嘛的,就招呼她進去坐。能這么熱切的,整個徐家也就是惠娘子了。
而今家家戶戶日子都沒那么好過,惠娘子身上的衣物也都是半舊的棉布衣,顏色灰撲撲的,頭上梳的依舊是包髻,卻一件首飾也沒有,只戴了對純銀刻春燕回巢的耳墜子,袖口也都挽起來,顯然是為了方便做活,袖緣還沾了點草藥沫子,想來開門前她正在用鍘刀切藥呢。
“快,進來,哦呦,等的久了吧?你瞧瞧,肩上都是雪。”
元娘乖巧搖頭,淺笑道:“不會,是今兒雪太大了。”
“對了!”元娘忙把來意說清楚,“我家阿奶喊我來換些淮山,家里好燉湯。”
惠娘子注意到地上的籃子,雖然擋了粗布,看不出里面放了什么,但她貫來爽利會做人,大手一揮,拉著元娘就要進去,“誒,些許淮山罷了,哪還要換?這不是寒磣嬸嬸嗎?”
元娘不接話,只一味乖巧無辜地笑。
“阿奶吩咐的,我也只是照做,嬸嬸要是不收下,回去阿奶怕要罵我呢!”對上長輩,元娘從來扮乖演巧,有什么也都是推到長輩那去。這招萬試萬靈,一般自己說了以后,對方就不會再說什么了。
果然,惠娘子聞言只是嗔怪,“你阿奶樣樣都好,唯獨是為人太周到,我們兩家是什么關系?哪至于這般客氣!”
說是這么說,惠娘子還是收下了,她推元娘的肩膀,讓元娘進去,自己去提籃子,提起來的時候,還訝然了下,“好生重!”
但元娘還在跟前,她怎么也不至于當面翻開麻布瞧是什么,那可就太失禮了。
惠娘子把人迎進后院,在前邊藥柜翻了個瓷罐子,用木片剜了些黑色膏體,又用熱水沖開,遞到元娘跟前。
“快嘗嘗,新制出來的飲子,里頭放了烏梅、山里紅等,本是治脹氣消食用的,但你們這些小娘子都貪愛它酸甜的滋味,沒少有小娘子來買。”
元娘捧起碗飲了一口,里頭應是加了蜜,熱水一沖,酸味特別明顯,但酸后是更為劇烈的甜,叫人忍不住一喝再喝。不知不覺間,碗就見底了,手也熱乎起來,身上暖洋洋。
惠娘子見元娘喜歡喝,也很是大方,直接把一整罐都塞進元娘懷里。
元娘連連擺手拒絕,“嬸嬸,這哪使得,阿奶知道了要罵的。”
“不會,你只管說是我給的。”惠娘子是長輩,推搡東西最是有經驗,半點不給元娘推拒的機會,硬是塞給了元娘。還沒有等元娘多客套一會兒,徐大郎喊人的聲就傳來,惠娘子便去忙活了,讓元娘自便。
元娘一手抱著罐子,目光左右巡視,她想來都來了,不如去看看徐承兒。也不知道為什么,之前徐家人拘著徐承兒,她還鬧,最近是真的沒什么動靜,乖乖待家里。
好在之前非要給徐承兒定的婚事是退了。
奈何鋪子里人太多,學徒們忙得只能看見殘影,元娘左右轉悠了一圈,才在窗下看到徐承兒。
她正在低頭幫人敷藥,是日前被燒傷的百姓,那手臂上燒出的水泡全黏在一塊,混著水貼在皺巴巴的皮上,潰爛的很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