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有些事是注定的,時辰不對,處境不對,短暫的相望過后,是無盡的別離。
旁邊的軍官出聲催促,阮大郎不得不握緊韁繩,夾著馬背,驅使馬兒繼續前行,卻仍忍不住回頭看她。
直到馬兒離開巷子,人也不再見到身影。
竇二娘失力地跌坐在地,靠著墻,神色悲傷。
隱約中,似乎聽到馬在嘶鳴,感受著他還在附近,卻也深知彼此在漸漸遠離。
元娘將這一幕悉數印入腦海,她算是領會到一點點情愛的人,縱然不夠深切,也能感受出竇二娘和阮大郎兩人之間的悲切可惜。
青梅竹馬,彼此心儀,奈何有緣無分。
不僅是元娘,還有目送兒子離去的于娘子,她滿心滿眼都是即將去打仗的大兒子,又如何看不出他后面望的是誰,兩個人又是如何神傷。
于娘子看著跌坐在地,恍若失去魂魄的竇二娘,眼里流露的神色竟先是不忍。
同為女子,她知道竇二娘真心的可貴和甘愿抗衡的不易,作為母親,她亦心疼兒子的相愛不得,但想起丈夫的死,想起自幼受到的教導,她的自尊和骨氣,都不容許她心軟。
于娘子閉上眼睛,深深吸氣,毫不猶豫地轉身回去。
有些事,可以動容,可以寬宥,有些事,不能。
親眼見著分別,大家都心有戚戚,風雨欲來的感覺鮮明起來。
王婆婆很快把元娘的腦袋摁回來,并且用極為嚴肅的神情要求道:“今日起,你不許出門,我們家這邊的鋪子也不開了,你就待在家里,真要是閑得待不住,就多讀書。
“一會兒我去布置些功課,每日都要檢查,安安分分挨過這些時日,等天下太平了,你去哪我都不拘著。”
元娘平日里比別的小娘子要頑劣一些,還有些野性,總有用不完的小聰明,但到了要緊的時候,也知道輕重,沒有撒嬌頂嘴,而是跟著板起臉,認真點頭。
“阿奶,你不用操心我,我一定好好待在家中,你要做什么就去做什么。”
元娘鄭重許諾,她正經起來還是很值得信賴的。
王婆婆摸了摸她的小臉,聲音也柔了一些,“好孩子!”
夸完元娘,王婆婆就開始叮囑其他人,大致也是少出門,不許和人說家里有糧,遇到人了就一塊抱怨米價日益高漲之類的事。
因著今日鋪子不開門,便剩下許多蔬果和肉,這些也不能久放。王婆婆大致分出幾天的用量,余下的都得腌制。幸好食肆的生意本就以酒糟為主,壇子什么都不缺,王婆婆讓岑娘子幾個去燒水洗壇子。
說起燒水,王婆婆又吩咐萬貫一會兒要跟自己出門。
現下雖然才秋日,可是冬日難道就遠了?
真要是打起仗,柴火和炭恐怕也會漲價,橫豎家里早囤了不少米,吃食上是不缺的,趁著別人著急忙慌在意米糧的時候,去多買些柴跟炭,這樣也不引人注目。
總比到了冬日,人人都缺炭火的時候去大肆采買的要好。
家里沒什么健壯的男子,處事終歸要小心謹慎。
王婆婆回想著從前在戰亂時家里會做的事,無非是囤米糧和炭火,余下的便是深居簡出,讓健仆日日巡邏,內宅也要有健壯的仆婦拿著木棍,繞著圍墻和垂花門不時巡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