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兩個小娘子驟然反應(yīng)不及,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而是眼前景象,著實怪異到嚇人。
素日最重視禮教,失禮比失命還難受的于娘子,此時像個潑婦,可勁地敲著竇家的大門,眼里布滿紅血絲,神態(tài)近乎魚死網(wǎng)破的癲狂,大喊大叫,因為極少出門,而白皙如雪的膚色,使得她這一刻看起來臉白得像鬼魅。
“出來,姓竇的,你給我滾出來!”
“幾年前,我是如何說的,你全然忘了嗎?”
“你我兩家是仇人,你卻想騙走吾兒,你是何居心?”
“竇老三,你我兩家是不共戴天之仇,做親家?你夜里敢安眠嗎!”
于娘子身邊的阮大哥已是苦苦哀求,人高馬大的八尺男兒,撲通一聲跪下,祈求她莫要在鬧下去,甚至不斷磕頭,一聲又一聲,都匝實得很,聽得人頭皮一痛。
盡管不知道緣由,元娘也能看出來,這定是出事了。
而且……
她想起之前看到過的,竇姐姐和阮大哥對視的那一眼,敏銳的察覺到,此事也許和竇姐姐也有關(guān)。
可不能再這樣下去,兩家人若是有仇,再鬧下去也不會好。竇姐姐本就因為和離,平日行事諸多顧忌,倘若鬧下去,真的壞了名節(jié),她又該如何自處?
元娘拉著徐承兒后退一步,神色凝重,貼著耳廓,小聲道:“不行,我們回去,你去找徐阿翁,我回去找阿奶,得有明事理的長輩來勸,一會兒要是好事的鄰里湊上來,只會更難堪。”
徐承兒抱著小酒壇就要跑,被元娘給拽回來了,她自己也把食盒給放下,“放下放下,這樣跑多慢。”
兩個人把東西往墻根上隨手一放,一溜煙就跑沒影了。
各自到家門前猛地敲門。
沒驚動太多人,元娘就喊了阿奶,徐承兒喊了徐家阿翁和她爹娘。惠娘子夫婦都是實在人,也不會出去亂宣揚這些事,而且他們都是一輩人,在三及第巷待了許多年,真要是拉架,年輕點的也拉得動。
徐家阿翁別看上了年紀,但人還精神矍鑠著,一聽到這個,都忘了手上拿著蒲扇,慌忙就跟出來,他還拍著腿兒,急道:“那兩家,哪是能結(jié)親的,唉,這是要出事!”
他是三及第巷的數(shù)得著老人了,什么都知道得清楚,只看他這樣子,就知道背后必有隱情。否則,平日里懶洋洋,連家里人吵架都只想裝糊涂的人,哪會這么急,手腳一下利索起來,跑得徐家大郎險些跟不上。
幾人斷斷續(xù)續(xù)趕到。
元娘年紀小,手腳最靈活,在鄉(xiāng)野練出來,跑起來最快。她跟著徐家阿翁一塊到的,到的時候,竇家的門已經(jīng)打開,兩家人正在對峙,但卻是于娘子在詰問竇老員外,竇老員外羞愧的扭過頭,不敢應(yīng)聲,只一味低頭。
竇二娘似乎說了什么,于娘子氣得冷笑,她轉(zhuǎn)過頭扇了阮大哥一巴掌,冷冷道:“好,那我管教我自己的兒子,總歸成吧?”
“跪下!”她厲聲道。
阮大哥重新跪下,他生得高大,縱然是跪下,也顯得氣勢豪邁。
“啪!”
一道清脆的響聲回蕩在巷子里,于娘子面色嚴厲,“這一巴掌,我問你,你忘記你爹怎么死的了嗎?”
他本是低著頭,但于娘子要扇他臉,他便仰起頭,毫不躲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