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婆婆說著,呵呵笑著,自我調(diào)侃起來,素來嚴(yán)肅的胖老嫗,也生出些風(fēng)趣詼諧。
還別說,王婆婆當(dāng)真可以做到對千人有千面,半點不生硬。
元娘看得心中驚嘆,自己還有的學(xué)呢。
王婆婆笑過后,又側(cè)頭看向?qū)O令耀,“你就和犀郎擠一擠,床榻是有些小了,改日我瞧瞧,往邊上支兩塊板子,應(yīng)是能寬敞些。不是婆婆不肯給你買大點的架子床,實在是那屋小,若大了恐怕沒處落腳。”
還不等孫令耀說什么,廖娘子就搶先道:“您這就是折煞我們了,是我不好,當(dāng)初該把六郎生得瘦一些才是。”
廖娘子邊說,邊拿帕子擦淚,還轉(zhuǎn)頭去同陳括蒼道歉,“真是難為你了,好孩子,你夜里叫六郎睡外邊,若是他擠著你了,只管把他踹下去。”
站在邊上的孫令耀抬起頭,嘴巴張開又閉上,最后低頭,圓潤的雙頰抖了抖。
他體型雖肥碩些,但不至于胖成豕,而且唇紅齒白,五官生得沒什么臃腫感,一眼看過去,并不丑。算是個眉清目秀的小胖子。
他委屈起來時,像是發(fā)過頭的面團(tuán),叫人挺想戳。
陳括蒼話少可信,才不可能會答應(yīng)這樣的事,更不會手足無措,只是板著臉,窗外光照的陰影下,愈發(fā)顯得他身姿板正,一絲不茍的答道:“不必,令耀睡內(nèi)側(cè),我起夜多。”
雖然是年輕的身軀,但是他習(xí)慣起夜,并且淺眠。
這話真不是在客氣。
廖娘子被噎了,也不生氣,捉摸不住頭腦的牽強(qiáng)笑著。
元娘在站在阿奶身后,把每個人的表情都看在眼里,她覺得廖娘子必是個妙人,不是簡簡單單軟弱沒主意的性子。
至少她阿娘若是遇到這種境地,就不會主動開這個口。
而是會不住地哭。
沒掰扯太久,王婆婆最后讓孫管事夜里住在鋪子里,到時候給床被褥,他自己把八仙桌拼起來躺便是。只是這樣一來,他每日都要極早起來,恐怕睡得不會太好。
但這也是沒法子的事,誰讓他是男子,縱然是擠也擠不進(jìn)來院子。
一屋子女眷,若非孫管事已經(jīng)上了年紀(jì),恐怕王婆婆甚至不會允準(zhǔn)他住到鋪子里。
說起來,三人里,頭一眼中最叫人唏噓的,還是孫管事。
他是孫家的老仆人了,跟王婆婆差不多的年紀(jì),干瘦的老叟,眼眶深深凹陷。元娘只見過他一回,是某次孫令耀和他家里人置氣,自己跑來找犀郎,孫管事來尋的時候見過。
那時候,孫管事雖是個下人,但是很得主家信任,穿著是綢衣,身后跟著好幾個下人,坐著馬車前來,接孫令耀回去。
那些下人都對孫管事言聽計從,當(dāng)時完全瞧不出他是個干瘦老叟,只覺得威風(fēng)凜凜,甚至不像管事,而像是哪家富庶的員外。
如今,剝了綢衣錦緞,頓時老態(tài)龍鐘,原來他的背不知何時已經(jīng)駝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