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汴京的好處了,只有手藝好,能留得住客,別管頭上的皇帝怎么換,店就屹立在那,幾十年不變。也叫王婆婆回汴京后,還是能吃到“舊味”,不必生出什么物非人非的感慨。
乳酪張家開在景明坊,離馬行街倒是不遠。
待到店家把一整盤,擺了十幾個形色各異的冰酪端上來時,元娘完全挪不開眼。
顏色雖然都是乳酪的淡白微黃,可是細節卻是刻畫得栩栩如生。例如迎春花上的每一瓣與彎弧都是想象的,魚兒的還雕了磷。
元娘拿起勺子挖了一塊,冰冰涼涼,寒意有些沁牙,但是整個味蕾都被冰住,很舒服,咬開后,是濃郁的奶味,甜甜的,但是比滴酥鮑螺要有些不同,它不會入口就化,像是硬點的豆腐,口感偏實,但抿開后,沙沙綿綿的。
吃得元娘整個人都明亮起來,她幸福道:“真好吃!”
還是她阿奶,作為真正的汴京人士,更懂得什么好吃。
王婆婆看她沒出息的樣子,嗤笑一聲,又點了碗櫻桃乳酪。這個時節買不著新鮮櫻桃,吃的都是釀成醬的櫻桃果醬,還帶著大顆果肉,酸酸甜甜,搭著奶香的乳酪,每一口都是享受。
元娘吃一口,感受著甜甜清清的櫻桃醬,果肉破開,果香四溢,乳酪包裹著唇齒,滿足到瞇起眼睛。
不過……
元娘心頭升起疑問,“阿奶,你不是說要養生嗎,人得惜福,不能一味貪吃,所以不到立夏,不許食冰,可是冰酪和櫻桃乳酪都是冰的!
“這可以吃嗎?”
王婆婆瞪了她一眼,等自己的入口咽下,才沒好氣地開口,“這是犒勞我自個兒辛苦了,你不吃全給我。”
元娘嘿嘿笑著,雙手抱住,護著自己的那碗櫻桃乳酪。
她就知道!
長輩說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才不是絕對的。
規矩都是定下來管小輩的,長輩自己就能可勁地破戒。
元娘吃得開心,也沒忘不時看看店里往來的行人,她坐在廊廳里,這兒沒什么隔間,幾乎每回吃都能聽點熱鬧。
忽然,元娘一拍腦袋,想起自己來是干什么了。
她湊近阿奶,極小聲的把從魏觀那聽到的什么主戰主和等等的事情,竹筒倒豆子般全說了。
王婆婆卻沒全信,神色肅然了些,但也沒影響她享用櫻桃乳酪。
“年年都打,縱然今年鬧得厲害點,也不見得有什么事。糧價一逢打仗就漲,商賈囤積居奇,這沒什么,先別杞人憂天。”
元娘自然是更信阿奶的話。
在兩人說話間,邊上的人也在閑聊。
“唉,真是世風日下,方才走過去的,是先前住在景明坊孫宅的親戚吧?嘖嘖,做岳家的,一見人家落了難,就撇清干系,也不想當初沾了多少光。若非有孫家的錢,他們哪能日日往正店里眼睛不眨地吃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