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元娘睜眼時,外面的日頭濃烈到隔著帳子都能把床照亮堂。
她掀起床帳子,被恰好從窗外映射進來的金黃色光線刺激得瞇眼側頭。
天都這么亮了?
她下床穿鞋時,整張架子床都被籠罩在暖黃色光暈里,照得屋子金燦燦,還有些燥熱。
元娘看著這不要錢的日頭,估量了一下,現在少說也是巳時了。
她就著昨夜剩的冷水簡單洗漱了一番,照著銅鏡感覺頭發沒怎么亂,也懶得重新編,穿了衣裳便下樓了。她著急忙慌的,主要是心里發虛。
阿奶可從來不會讓她睡到這個時辰,平日里,早就罵罵咧咧來敲她的門,喊她起來用早食了。
怎么今日家里這么靜?
她害怕。
元娘跑到堂屋,沒人。
灶臺上,沒人。
阿奶的屋子,沒人。
她心慌得厲害,好在在她最害怕的時候,岑娘子從外頭回來了,手上拿著個繡繃子,應當是去找阮于氏去了。阮于氏就是阮大阮二的娘,她是頗有贊譽的繡娘,這也是為什么夫婿早亡后,她家日子仍過得不錯的緣故。
岑娘子也是喪夫守寡多年,二人境遇相似,一來二去倒是熟了,偶爾也有點交際。
元娘可算把心放下了,她來汴京這些日子還未遇到過一覺起來只有自己在家的時候,難免慌張,心里只覺得空落落的不著底。這里再好,畢竟不比從前的村子從小待到大來得熟悉安心。
她有兩分委屈地撲進岑娘子懷里,“阿娘,你們怎么都不在家,嚇死我了。”
岑娘子溫柔輕笑,用手幫她梳理了下凌亂的頭發,“早上別說這些生呀死呀的話,不吉利。”
她偏頭瞥見懷里元娘的表情,見元娘真的偷偷紅了眼睛,并非是在撒嬌,這才輕嘆一口氣,輕柔地拍著元娘的背,“你弟弟每日都是要上學堂的,你阿奶要開鋪子,自然得去拜訪行當,送禮交錢,萬貫跟在后面抬送的禮。
“我啊……”
岑娘子親昵寵溺地捏了捏元娘的鼻子,“可是喊了你兩回的,你都迷迷糊糊應了,翻身繼續睡,瞧著你不像要醒的模樣,這才出門去的。你呀你呀,還是得靠你阿奶管,才能叫起來。”
岑娘子語調輕和,說話聲也溫柔,直像一股春風往人心里飄,吹得人心軟了,癢癢撓撓的,不知不覺就靜了。
元娘也是,三言兩語就被安撫住了。
她本來也不是柔軟的性子,就是忽然沒人,慌了。再一見親娘,情緒自然激動起伏。
“我昨夜沒睡好嘛。”元娘窺了眼岑娘子的神色,復又低頭心虛道。
好在元娘的肚子適時響了,叫岑娘子顧不得問她沒睡好的緣由,忙從錢袋子里掏了些錢給她,“你起得太遲,家里沒有留飯,我這時候也不好單煮你一人的早食,這有十五文,你出去買點吃的墊墊肚子。”
見到錢,所有的苦惱都不翼而飛了。
元娘捧著錢,眉開眼笑,沉甸甸的錢袋子只會讓她覺得安心!
拿了錢后,元娘自然不會辜負阿娘的好意,但她先去尋徐承兒了。
徐承兒倒是吃過早食了,可她吃得太早,正好這時候有些饞,想喝碗甘草沙糖綠豆,又問了元娘有甚想吃的,思索一番,兩人決定干脆多走點路,繞到馬行街往北的舊封丘門附近一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