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像是不及笄的小娘子,已虛弱至極,連氣力都要沒了。
清俊少年對此倒是頗有經驗,他祖父是商賈巨甲,家中幾代經營船運。如今,家中雖已不再經商,可他也曾在老家待過一段時日,耳濡目染,比常人知道的要多許多。
縱使身強力壯的人,暈船也有可能出事,何況對方聽著聲年紀尚小。
他想起白日曾撞見在隔壁艙房出入的老嫗,表弟閑話時提過這戶人家,她家小娘子生得有八九分顏色,身世也慘,說是一屋子孀妻弱子雇了幾個鏢師去汴京投親,說不準同船多日,就叫小娘子動心了……
當時表弟說的話過于輕浮不堪,他便板著臉令其罰抄論語中的幾篇,這也是為何今日會耽擱如此之晚的緣故。
念及此,清俊少年放硯臺的手一頓,招手喚正蹲角落,一邊用炭燒壺水,一邊漸漸闔起眼打盹的隨從,“平直,去把老家帶來的止嘔丸拿出來。”
喚作平直的小廝瞬間瞪大眼睛,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清醒精神。說來也奇怪,這小廝明明長得端正順眼,但隨意兩個睜眼的動作,就莫名顯出一股滑稽。
他彎腰點頭,連聲應道:“誒誒,郎君可是暈船了?”
剛說完,小廝就抽了自己一個嘴巴子,他家郎君還曾經跟著出過船,在船上比陸上還輕便呢,跟回了家似的,哪能暈船啊。
小廝小心翼翼抬頭偷望主子的神色,內心緊張。
清俊少年不會計較這等小事,面色依舊,“你送去隔壁艙房。”
小廝立刻出聲響亮地應下,他是后來被主母撥到郎君身邊的,不似郎君身邊原本就跟著的端直踏實可靠,也不夠知曉郎君的脾性,若非端直被郎君派出去了,今日也輪不著他來辦事。
平直牟足了勁,這回定要把事情辦得漂亮。
于是,他敲響隔壁房門時,連用的力道多重都在手上反復掂量過。
王婆婆隔著門窗,聲音狐疑的問是誰的時候,縱使無人能瞧見,平直也是笑容滿面,“老人家,我是隔壁廂房客人的下人,聽聞貴家娘子暈船,恰好手里有藥,特命我送來的。”
平直的聲音的確耳熟,王婆婆依稀有印象,白日隔壁和苦力說話的小廝的確是這個聲。
她小心的打開門閂,露出丁點縫隙,剛好夠眼睛打量,確認了面貌,的確是這個人,不是不懷好意之輩假冒。
也得虧她家帶著鏢師,就住在旁近,夜里也會輪換著守,只是她剛剛托那守門的鏢師去船上的灶房里端了些熱水,這才沒在門前,否則說破天去王婆婆也是不敢開門的。
面對素昧平生的外人的東西,王婆婆是不敢收的,但對方是好意,所以她溝壑縱橫的臉上硬是扯出笑來,昏黃虛晃的燈光從背后照來,襯得她僵硬的笑容有些詭異。
“小兄弟代我謝過主人家好意,只是市面上賣的止嘔丸我已經給她服下了,仍不見效。”
平直本是被嚇到了,但隨著王婆婆開口,慈眉善目的岑娘子又舉著油燈上前來,照得人明晃晃有了個人樣,他總算把心放回肚子里,繼續熱情賣力的道:“這可和市面上賣得不一樣,是我主人家的秘方,極有效用。”"